傳統

周荷秀

自我懂事以來,我們家那臺老鐘就一直被端端正正地放在客廳中央,盡職盡責地做著報時的工作。可是有一天,我無意中發現老鐘居然慢了——雖然只慢了一分鐘,但已使我覺得有足夠的理由讓它“下崗”了。

于是,趁著一次家庭“集體就餐”的機會,我提出了換鐘的要求。還沒等我說完,飯桌上的氣氛就凝重了起來,爸媽用眼神制止我繼續說下去。我這才注意到一旁的爺爺已經氣得放下了碗筷,他憤憤地說:“為啥要換?五十多年來它從未差過一秒,現在怎么會壞呢?一定是你自己的手表快了!”“可它確實是慢了。”我委屈地說。爺爺沉默了,他默默地走開了。望著爺爺的背影,我心里充滿疑惑,雖然我知道爺爺把這鐘當寶貝,但我又不是嫌這鐘太舊了,又沒說要扔了它,為什么爺爺就那么生氣呢?

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嘆了口氣說:“你別覺得你爺爺古怪,這鐘是你爺爺的爸爸留給他的,按他們那一輩的傳統,最好是一直放在家里的正中位置,而且放得越久越好……”爺爺的傳統我似乎不太理解,也很難理解,但令我不安的是我無意間成了破壞這一傳統的“先驅”。

于是,我去向爺爺道歉。在客廳里,我看見爺爺正用那雙枯瘦的手輕輕地撫摩著老鐘,眼里充滿憐愛,這模樣就像對待他親愛的孫兒一樣。我欲言又止,似乎感覺到一種古老的情意在空氣間流淌。

就這樣,老鐘依舊被放在客廳,可是它似乎真的走不動了。一個星期后,老鐘整整慢了十分鐘。雖然大家都有表,可在家總還是習慣看它。我不止一次地聽見爸爸對媽媽發牢騷:“又差點兒遲到,遲早要被扣獎金。”但是誰也沒再提換鐘的事。

有一天在飯桌上,爺爺輕聲而又無奈地說:“把鐘換下來吧,我知道你們上班、上學都很不方便。”爸爸笑著說:“既然您同意,我們就換吧。不過,我看把老鐘放在你房里的正中吧,這與放在客廳沒什么兩樣。”

沒幾天,新鐘買回來了。那是一個全自動的音樂石英鐘,既美觀又大方。只是每次看到爺爺擦拭那老鐘時,我不禁會對著墻上的新鐘產生許多想法——是否若干年后它會成為又一件傳家寶呢?

點評

本文圍繞家里換鐘的風波,表現有著時光積淀的“傳統”在人的情感世界里留下的印痕以及隨著時光流逝而對“傳統”的無奈的舍棄。全篇以敘事為主,生動地描寫了各年齡層次的家人在“傳統”面前的不同反應。結尾處巧用疑問句式,就新鐘生發出自己的思考,從而撥動讀者的情感之弦,引發讀者對生活真諦的思索。

【作者系江蘇省太倉高級中學學生,指導并置評: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