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BT，會變態？

錢亦蕉

免費時代或許真的要結束了。

知道BT是什么嗎?網絡潮人喜歡用一些縮寫字母表達意思,比如BH——彪悍,從這個意義上BT就是“變態”。當然,更多人會指認BT(BitTorrent)是一種下載工具(準確說它是一個P2P點對點的開放性傳輸協議),它便捷而免費,網民們天天與BT相伴,下載影視、音樂、軟件等各種網絡信息,BT幾乎成為了年輕一代的娛樂引擎。

可是現在,這個“變態”的BT被封了,沒有BT的生活怎么辦?自12月5日國內最大BT資源網站BTchina遭關停以來,大小網站BBS上,BT被封都是最熱議題,有沉痛挽悼,有冷靜分析,有憤怒責罵,總而言之,地球雖然照常在轉,但我們的生活卻缺少了一塊。

記得2005年初的時候,《新民周刊》曾做過一期封面《不關機的日子》,介紹了P2P下載,那時正是BT、電驢流行的濫觴,沒想到在四五年之后,當星星之火已經燎原的時候,BT卻要被停止,這火能熄滅嗎?

結果沒想象的慘重?

12月5日,國內最大的BT搜索下載網站BTChina首頁以白底黑字掛出留言:“BTChina接廣電通知,因無視聽許可證,所以工信部刪除備案號,關站。”據悉,因“無證經營”,BTChina、伊甸園BT、悠悠鳥等一大批內地知名BT網站紛紛被查封關閉。而有消息稱,國內另一大P2P資源分享網站、電驢的大本營VeryCD也將面臨被查處的命運,隨之而來的,是12月11日開始的第二輪“封站”。

正在謠言四起的時候,12月9日下午,VeryCD網站忽然出現不能訪問的現象,很多網友紛紛猜測是否廣電總局提前“動刀”,VeryCD遭遇關停。晚上,記者打開該網站,發現首頁出現大字解釋稱“服務器所在機房線路大面積故障”,12月10日中午將恢復。第二天中午,VeryCD仍然無法訪問,讓人不禁再生疑竇,還好,晚些時候,網站終于恢復正常。負責人Dash在公告中寫道:“昨天下午2點左右,由于VeryCD主力服務器所在的機房發生斷網故障,導致VeryCD網站所有相關服務陸續中斷。經過我們的全力解決,目前機房線路已經恢復正常,VeryCD網站將陸續恢復正常訪問。……關于VeryCD未來發展的一切,我們都會第一時間通過網站公告與大家分享,請勿輕信外界傳言。”

雖然VeryCD暫時還沒有倒下,但是這次對非法視聽節目服務網站的清理整頓據說將涉及400多家大小網站,影響面相當廣,很多依賴網絡生存的網友哀嘆“沒法過日子了”。有一個網友留言:“因為電驢都成生活的一部分了,就是不下,每天有空也要看看……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悶悶的,弄得我事情也不想做。就像丟了一個老朋友一樣。”是啊,P2P下載已經成為很多人的一種生活方式,也為廣大的中國人口提供了大量免費影音娛樂資源。現在,這一切都要改變了嗎?

或許,情況并沒有這么糟,因為實際上任何一個P2P下載工具都分為兩部分,一個是程序,一個是種子(源)。現在廣電總局關閉的這些網站其實是發布種子的平臺,而只要程序和種子還在,網絡還通,并不影響下載。也就是說BT網站關閉了,下載程序仍舊可以使用,通過其自帶的搜索功能實現資源共享。所謂的P2P最終連接的是兩臺個人電腦。

曾經在視頻網站工作、現為知識產權方面的律師李健勇說:“這些網站本身沒有提供下載,實際上是做分類平臺,使得下載更方便迅捷,起的是推波助瀾的作用。它們關掉以后,會嚴重影響下載。雖然P2P下載軟件還是可以使用,但是資源整合做不好了,比如僅僅放在個人電腦中的資源,文件名不清晰,不容易搜索到。”

復旦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嚴鋒認為,廣電總局此舉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充其量是“給人帶來不便,增加社會成本”。而且P2P下載技術是一種網絡去中心化的產物,即使把程序端口封了或者關閉服務器,它仍能通過換端口或者使用代理“突破”,而且作為程序的它還可以“像病毒一樣”任意變型變種。

看來,上帝關上門,卻又留了一扇窗。網絡時代,完全的封閉是很難做到的。

是為了打擊盜版嗎?

既然關不住,為什么還要花力氣去關呢?此次清理整頓的動機和目的是什么呢?

反盜版,肯定是一個明里暗里都適用的說法。其實不只在中國,全世界范圍內,如今對這類下載平臺都有限制的趨勢。今年8月,著名的海盜灣網站的服務器依法關閉,4名創始人被瑞典法院判入獄1年;11月,全球最大的BT種子服務網站Mininova被荷蘭法院要求刪除所有侵權BT種子的鏈接。

當然,海外一般都是法院執行關閉,而中國是行政命令停運。如果從法律角度來看,李健勇覺得,廣電總局的舉措可以商榷,“種子不能完全算作視頻,種子服務網站并不等同于提供視頻下載。所以,廣電總局也不說你盜版,只是說你沒有‘牌照,即《信息網絡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通過這種方式來限制你。”

中國公民一直在享受盜版的恩惠,中國網民一直在享受免費的惠澤;以前,大家買8塊錢一張盜版碟,現在,大家連8塊錢都不愿意付了,直接用BT下載。但是,盜版不僅僅是損害版權所有者的利益那么簡單,還間接造成了中國在文化和科技領域的創造力低下。因為盜版影響了電影票房,那么自然不會有更多投資涌向電影產業,除了名導大片其他都生存艱難;盜版也使得軟件開發非常困難,一個軟件工程師辛辛苦苦幾年設計出一個軟件,然而產品一推出就被盜版,血本無歸,那設計師還有什么動力設計下一個軟件呢?

盜版把我們的胃口養刁了,因為獲取便宜,所以不懂得珍惜。一位網友發文:“兩年半前,我在芬蘭開始了第一份工作,工作一開始我就發現一個問題。歐洲人對于電腦中各種軟件的熟悉程度遠遠超過我,和他們相比,我這個中國工科生簡直就是電腦盲。最明顯的就是對微軟的of-fice軟件使用,自始至終我都把word當寫字板用,把excel當最簡單的存儲表格的軟件用。而到了工作中,我才發現,word,excel的用途遠不止這些。特別是Excel制表,各種曲線圖的編輯生成對于工程師的工作來說太重要了。這些東西歐洲同事幾乎都會,我卻要從頭學起。后來我猜測其中的原因是他們自己電腦里的軟件都是花了一兩百歐真金實銀買回來的,所以他們對于軟件每個功能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研究。對于這一點,我一年前買了PS3后更確信無疑了,因為PS3用的藍光碟無法盜版,所以只能買正版游戲。一旦你花了300克朗買了一個正版游戲,那你就會悉心鉆研它。而不會像我以前玩的電腦游戲和PSP游戲,最多裝了不玩,或者直接刪掉。”

從長遠來看,打擊盜版當然是利國利民的事情,大家應該擁護廣電總局的舉措。但是中國的事情往往比較復雜。“一個視頻網站涉及的監管者并非工信部(原來監管的信息產業部并入了工信部)一家,除了拿到工信部的ICP,還要廣電總局的視聽許可證,如果網站涉及其他文化和新聞內容的,那么文化部和新聞出版總署也可以‘插一腳”,李健勇解釋說,監管上的互相滲透和混亂讓各方有時“自說自話”。

所以,一些人就從這次廣電總局封BT網站中嗅到了另一種味道——廣電與工信之爭。持這種觀點的代表是玩聚網站的創始人鄭昀,他發表了《中國廣電工信戰爭》一文,指出包括手機電視標準、視頻網站辦證、互聯網電視之戰、手機色情在內,這次BT封站已經是廣電和工信的第五戰了,而廣電取得了四勝一平的驕人戰績。或許,這不是惡意的揣度吧。

便宜了視頻網站?

BT網站被封事件發生后,網上有一種聲音認為,打著反盜版旗號的這次行為,很可能反而助長了盜版。因為不能免費下載電影了,路邊的盜版碟生意不是又好了嗎?“路邊盜版再猖獗,也比不上網上的影響力,網上盜版流傳快,影響面太大了。何況地面監管隊伍已經比較完善了,網上則全是老鼠,沒有貓,這次是貓來了。”李健勇說,不管怎樣,此舉不可能助長盜版。

還有一種說法,這次封站是便宜了視頻網站。現在年輕人看盜版影視一般三種途徑,一個是盜版碟(因為質量太差,已基本被放棄),一個是網絡視頻在線播放,這個比較符合喜歡追劇但不在意質量的短平快一族,還有一個就是視頻下載,適合各種口味——特別是有高清要求的網友。不能下載了,就去看視頻網站了事?這次事件的收益者就是土豆、優酷、酷6它們嗎?

李健勇認為事情并非這么簡單,非此即彼。“土豆、優酷等自身難保,正在遭受反盜版聯盟的起訴,那些盜版視頻面臨被撤的下場。真正受益的是誰,還很難說。或許是像搜狐這樣的正版視頻提供商吧。”嚴鋒則猜測,或許最得益的是廣電在推的數字視頻點播,還有是正版音像出版商。

免費時代或許真的要結束了,我們該為網絡信息支付費用。比如,我們該考慮付費下載了,GGF在宣布斥資6000萬瑞典克朗收購海盜灣時就曾透露,用戶可以通過支付包月費的方式使用海盜灣的資源,所得收入將向內容提供者和版權持有者支付費用。也就是說,我們仍舊可以享受BT的樂趣和習慣,但是得付錢。

還有就是購買正版影音和軟件產品。嚴鋒說:“正版也要檢討一下自己,不是靠打壓民間形態就能達到壟斷。”如果正版的質量更好一點,價格更便宜一點,或許買正版也會成為一種習慣?比如微軟在中國已經變相降價到很低的價位了,正版不再只是口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免費影音下載還誕生了一批衍生“行業”,比如字幕組(或者字幕網站)和高清播放軟件(或者高清播放機),現在它們也碰到了危機。特別是字幕組,也許被“正版”“收編”是個雙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