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軍 李向陽
摘要本文從我國是否存在就業悖論、造成就業悖論的原因、如何化解就業悖論三個層面,對近幾年來國內學術界探究我國就業悖論問題的文獻進行了簡要梳理。
關鍵詞就業悖論文獻綜述
中圖分類號F24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6628(2009)02-0066-08
作者簡介王仕軍(1973-),山東高密人,南京陸軍指揮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新制度經濟學。李向陽(1979-),河南夏邑人,南京陸軍指揮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新制度經濟學。
近幾年來,我國經濟高增長、低就業情況日趨嚴峻,與“奧肯定律”所反映的情形產生明顯反差,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被人稱為“中國就業悖論”。人們從不同角度開展研究,取得了不少有價值的研究成果。我們將近幾年國內研究此問題的文獻進行了簡要梳理。
一、中國就業悖論是否存在
人們普遍認為中國就業悖論是不爭的事實。郝春虹根據新古典主義所推崇的柯布一道格拉斯函數,引入英國著名學者希克斯提出的非物化的中性技術進步因素,并充分考慮時間因素,建立了分析模型。她用該模型對1952-2005年間的經濟增長和就業增長數據進行協整回歸,并進行了格蘭杰因果檢驗(Granger CausalityTest),從而得出結論:中國經濟增長與名義就業之間并未形成雙向增長。但經濟增長不是引起名義就業數量變化的格蘭杰原因,即經濟增長不能帶來名義就業水平的提高,這樣就出現了“奧肯定律”悖論。即就業增長只是單方面提高了經濟增長率,但經濟增長并不同時對稱地回報就業水平的提高。短期內,就業率與經濟增長率之間基本是同步變化的,但長期趨勢上,在現有增長模式下,中國經濟增長帶來的是對資本、資源投入的需求增加。
陳楨對1979-2004年間GDP的增長率與就業增長率(1990年就業增長率異常,采用前后兩年的均值1.5)數據進行相關性分析,所得到的相關系數僅為0.1463,顯示兩者之間相關。根據同期GDP與就業人數所得到的相關系數為0.8663,顯示兩者之間相關性較強。這說明經濟增長是決定就業總量增加的基本條件;受就業彈性的影響,經濟增長率與就業增長率之間存在非一致性。在就業彈性下降的情況下以及受其他因素的影響,高經濟增長率可能伴隨著低就業增長率。我國經濟運行并沒有遵循“奧肯定律”所揭示的一般規律。
時晟蓉根據1981-2005年中國GDP增長與就業的數據,使用奧肯定律模型的數理方程,運用SPSS軟件進行計算分析,得出了如下的結論:一是從就業增長的彈性看,我國奧肯定律的偏離現象明顯;二是從失業率變化量和GDP增長率的相關關系看,我國奧肯定律偏離現象明顯。
但蔡昉等學者認為,如果把在統計中遺漏的城鎮就業包括在內,經濟增長的就業效果仍然是樂觀的,不能認為我國出現了明顯的就業的“奧肯悖論”。在加總城鎮全部注冊單位就業人數之后,還有很大一部分就業沒有包括在其中。即根據住戶調查得到的真實就業人數,與根據統計報表制度匯總的單位就業人數之間,形成了一個差額,可稱之為就業余項。這部分就業者占全部城鎮就業人數的比重,在1997年以前只有10%左右,此后大幅度增加,2005年達到36%,接近1億人。由于就業制度改革以來城鎮就業繼續增長的主要貢獻力量就在這部分,其就業的實現方式值得關注。有兩個原因導致這些人沒有在就業報表系統中得到反映。首先是部分單位的缺失。相當多的就業人員或者作為自我雇傭勞動者,或者在個體、私營企業就業,而這些自我雇傭和個體、私營企業沒有在工商管理部門注冊,因此這些就業在報表制度的統計中被遺漏了。其次是部分勞動者的缺失。包括許多國有大企業在內的工作單位,不再把再就業人員以及一些新吸納的就業人員統計為本企業職工,而是列入外包勞務項目,這也導致漏報和低估。
二、是什么造就了中國的就業悖論
1、經濟增長方式缺陷論。吳淑嫻認為,我國增長模式是就業排斥型經濟增長,主要表現為如下幾個方面:第一,偏愛大企業、資本和技術密集型企業。第二,中小企業創業與發展成本高。第三,產業結構不合理,第三產業發展緩慢。
2、勞動力供求失衡論。黎玉柱、周紅梅認為是勞動力供求失衡造成了我國的就業悖論。從勞動力需求角度看:一是經濟體制改革。進入轉型期以后,隨著市場化改革不斷深化,企業的效率意識不斷增強,國有企業不再以“社會責任”作為用人目標,加上外部競爭環境的變化和內部體制問題的逐漸暴露,大批國有企業被迫關、停、并、轉,續存的國有企業紛紛采取“減員增效”、“下崗分流”措施,結果導致了占用絕大多數社會經濟資源的國有經濟對勞動力的需求不增反降。二是產業結構調整。整個轉型期內我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主要靠第二產業特別是制造業的高速增長來推動。而相對于第三產業而言,第二產業特別是制造業由于資本密集程度或資本有機構成要高得多,同量的資本投入所能推動的就業增長要小得多。三是技術進步、資本有機構成提高。在我國轉型期初期,出于趕超思想,政府將稀缺的資金大部分投向資本密集型的大型企業和產業,從而影響了勞動密集型行業和吸收勞動力強的中小企業的發展,結果在導致整個經濟系統技術進步的同時,導致了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四是城市化發展不足。目前我國城市化水平相對于經濟增長嚴重滯后,并低于其他同等收入的發展中國家的城市化水平。2004年我國的城市化率只有42%,低于正常標準13個百分點。城市化發展的滯后,嚴重制約了第三產業的發展,影響了就業的增長。
從勞動力供給看:一是人口基數大,勞動參與率高;二是很多勞動者的就業觀念不正確;三是供給結構與需求結構不吻合。
3、宏觀經濟政策缺陷論。張希君認為,我國1998年以來實施的擴張性財政和貨幣政策,雖然顯著拉動了經濟增長,但由于其引導的投資方向,主要是資本密集度高、就業吸納能力低的行業,從而導致反周期措施拉動就業的效果比較微弱。
4、“奧肯定律”適用的前提不具備論。孫敬水等人認為,奧肯定律的成立有其隱含的前提:發達的單一的市場機制;相對稀缺的勞動資源;失業的公開化形式;不存在大幅度的技術革新;人口按一個相對固定的速度增長。這些前提是理解和應用奧肯定律的關鍵。奧肯正是在這些隱含的前提下經過計算得出美國的失業率變動與國民生產總值缺口之間的比率基本是在2~3之間。中國的現實情況與奧肯定律適用的前提是明顯偏離的。與發達單一的市場經濟體制不同的是,中國經濟正處于雙重轉軌時期,即經濟體制的市場化轉軌和經濟發展階段的全面升級,經濟結構和就業結構不可避免地會發生調整和變化,失業問題顯得尤為復雜與特殊。
5、要素價格扭曲論。周天勇認為是要素價格特別是資本價格的扭曲導致了中國GDP就業彈性下降的趨勢。比較優勢理論認為,在經濟發展的初期,中國應該大量
使用要素豐富的勞動力資源,而較少使用相對匱乏的資本資源。在主導產業的選擇上,應當大力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以符合要素的稟賦結構,達到促進經濟發展和擴大就業的雙重效果。但是,改革開放以來,由于延續了長期的低利率政策,并將絕大多數貸款投向國有部門,進而改變了要素的自然價格結構,出現了過度投資行為,資本密集型企業得到迅速發展,資本替代勞動的趨勢明顯,并對就業產生了不利影響,直接導致了就業彈性的下降。
6、勞動保障法制建設滯后論。程連升認為,中國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事實上產生了對勞動力的旺盛需求,但由于勞動保障法制建設嚴重滯后,滿足經濟發展中勞動力需求的方式卻發生了部分變異,即自20世紀90年代以后中國經濟增長對勞動力的需求,并不是完全通過正常的增加勞動力雇傭人數的方式來滿足的,有一部分是通過延長就業者勞動時間的方式來解決的。這也就是很多學者所說的“過度勞動”問題。因此,企業中普遍的加班加點行為,抵消了經濟增長所創造出來的一部分就業供給,從而成為導致中國經濟“高增長、低就業”的特殊模式的主要力量。
7、資本深化論。王艾青、楊兆蘭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出現了比較明顯的資本深化,也就是說,經濟增長的推動力量是以資本投入增加為主,而勞動的投入增長相對來說并不明顯。因此,資本深化導致了在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其吸納就業的能力不斷弱化,甚至不斷“擠出”就業的結果。盡管資本深化與中國所處的發展階段有關,具有一定的不可避免性,但其出現更多的是與人為因素有關,資源的政府配置機制對此起著關鍵作用。對這一點,劉曉英進行了詳細闡述,她認為,改革開放過程中,我們雖然拋棄了政府集中資源和行政導向的重工業戰略,逐漸建立了市場經濟體制。但是,建立起來的市場經濟體制卻具有典型的轉軌經濟體制特征,重要表現之一就是地方政府過度介入經濟運行和經濟發展事務。換言之,我國的市場經濟從某種程度上講,是一種地方政府主導型的市場經濟模式。這種模式以及這種模式下形成的資源配置方式,直接影響各地經濟增長和勞動力就業,成為我國經濟增長與就業增長不一致的重要外生制度因素。
8、經濟結構失衡論。項俊波認為,高增長、低就業問題是我國經濟結構失衡的必然結果。經濟結構失衡對就業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經濟結構失衡影響就業總量,導致經濟增長不協調、不穩定和不可持續,進而導致就業總量不穩定;二是經濟結構失衡導致就業結構失衡。而經濟結構失衡,主要表現在這樣五個方面:產業結構失衡、投資消費結構失衡、金融結構失衡、區域經濟結構失衡和國際收支失衡。梁優彩專門就投資消費結構失衡對就業的制約進行了分析,在他看來,最近幾年,我國固定資產投資超高速增長、消費增長慢于GDP增長的趨勢仍在繼續。消費需求不足導致第三產業發展緩慢是我國就業壓力持續上升的主要原因。
三、如何化解中國的就業悖論
梁優彩認為中央政府應確保提高居民收入水平綜合措施的實施以及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著力擴大我國的消費需求促進第三產業的發展,使失衡的產業結構得到調整并逐步優化。這樣經濟的高速增長就會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逐步從根本上緩解我國的就業壓力。
孫敬水等認為,我國目前的就業問題包括總量問題和結構問題。總量問題需要通過經濟增長,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來解決;而結構問題則更為復雜,一方面勞動力過剩,另一方面高技能人才嚴重短缺,已成為制約經濟發展的瓶頸,加強就業教育刻不容緩。同時政府應該加大對教育補貼、鼓勵研發、知識產權保護等的力度,因為這些政策不只是作為一種外在的因素維持經濟的長期增長,實際上更是經濟增長的催化劑,是經濟增長的另一種投入。這些強調教育、研發和知識產權的經濟政策不僅強調了它們在經濟發展和解決就業問題中的重要性,而且提醒我們注意到擴大就業應以經濟的長期、持續增長為前提,而不能只是單純地為就業而就業。經濟的長期增長才是就業增長的前提和保障,擴大就業只是經濟增長的手段,同時我們絕不能為了擴大就業而忽視技術進步的內在需要。
程連升認為,政府要調整宏觀經濟管理的目標,把充分就業作為制定政策的優先指標,只有這樣,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才能走向和諧。在當下的中國,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要盡快樹立起勞動法律法規的權威性,做到有法必依、執法必嚴和違法必究,盡快建立保護勞工利益的有效機制,提高企業的社會責任意識。只有這樣,才能逐步扭轉“高增長、低就業”的模式,確保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的成果。
王艾青、楊兆蘭認為應大力改變政府職能,加強資源的市場配置作用。同時,鼓勵各類產業增加吸納就業的能力是今后發展戰略的重中之重,不僅要支持勞動密集型產業的發展,還要鼓勵各類產業包括技術密集的產業盡量多用勞動力,使經濟增長對就業產生更加明顯的帶動作用。實現上述導向,基礎性的條件是使生產要素價格體系能夠反映各種生產要素的相對稀缺性,使勞動和資本這兩種要素的比價符合我國的要素稟賦,改變資金成本不正常偏低、導致企業以資金替代勞動的行為,以使企業在選擇要素投入組合時對不同要素的相對價格保持敏感,在可能的領域中更多地使用勞動力。為此,加快資本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和城市勞動力市場化改革,使我國各個產業領域的資源配置,更合乎資本稀缺、勞動力相對過剩的現實,在同等的經濟增長速度下,更多利用勞動要素,增加就業需求。
責任編輯: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