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輪經濟刺激方案轉型？

楊　龍

“新一輪計劃，必須進行政策轉型，應該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到促進消費上來”

中國第一季度GDP的官方數據，截至記者發稿時的4月14日，尚未發布。但路透社近日對國泰君安等多家機構的調查預測，第一季度GDP增速預計為6.3%，比去年第四季度下滑0.5個百分點，創下十年來的新低。

而這一成績，是中國推出首輪4萬億人民幣經濟刺激方案五個月之后取得的。

各界關于呼吁政府出臺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的呼聲，越來越強烈。

經濟數據乍暖還寒

“如果面臨進一步的外部壓力，如GDP增長率進一步下降，不能達到8%，中國政府將準備出臺什么樣的刺激計劃呢？是6萬億、4萬億，還是2萬億？”

3月22日，摩根士丹利公司(亞洲)董事長史蒂芬?羅奇，在釣魚臺舉行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向財政部副部長王軍發問。

這一提問并非僅僅是假設。

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所長賈康認為，如果4萬億投資拉動效應在一季度之后仍得不到明顯體現，二季度各項經濟指標低于預期，政府很可能啟動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

國家統計局從4月13日開始，陸續發布了第一季度的經濟數據：

房市、車市、股市全面上揚。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同比增長8.2%。汽車月銷量也連創歷史新高，力壓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汽車市場。股市方面，滬指第一季度勁升30.34%，成為全球第一“牛市”。

報告中不乏“降幅收窄”等語言，但這并不代表著經濟復蘇的健康信號。

廣東省省長黃華華在4月11日召開的關于珠三角改革發展的動員會上，披露了廣東省第一季度的經濟狀況。GDP排名全國第一的廣東省，今年第一季度GDP增長5.5%，同比大幅回落5個百分點，創出了三十年來的最低水平。其中，其下屬城市東莞的經濟增長，更首次出現負增長。

而作為反映經濟形勢的風向標，全國發電量和用電量的數據也不容樂觀。國家電網公司調度中心統調數據顯示，各個電網調度中心第一季度的數據仍為負增長。3月份發電量同比下滑了0.7%，一季度用電量同比下降2.2%左右。

財政部和海關公布的數據也不容樂觀。

4月13日，財政部公布的報告顯示，今年一季度，全國財政收入14642.05億元，同比大幅下降8.3%。其中，稅收收入下降10.3%。

海關公布的數據表明，3月進出口總值同比下降20.9%。其中,出口下降17.1%,進口下降25.1%。

“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傳聞迭起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發展戰略處處長高輝清這兩天在忙著辟謠。

4月11日，有媒體報道了他的言論，說“中央確實在制訂新的刺激經濟方案”。高輝清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正確的說法是“各種跡象表明，中央政府正在制定新一輪的政策”。他不同意將這一輪政策與經濟刺激計劃畫上等號。

這只是市場對于經濟刺激計劃期待的一個表現。很顯然，官方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已經被解讀為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可能出現的信號。

2009年兩會之前，關于新一輪經濟刺激方案的傳言就已經很多。

人大會議召開前夕，彭博社引用中國統計局前局長李德水的發言，推測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將在全國人大開幕會上宣布新的經濟刺激方案。消息傳出當日，上證綜指猛漲6%，滬深兩市超過百只個股漲停。

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3月13日否認了這一傳言：“那是一個誤解。”但他并沒有否認這一計劃的可能性，并在兩會上表示，中國“彈藥”充足，隨時都可以提出新的刺激經濟方案。

這席話，給人們留下了中國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的想象空間。

4月10日至12日，國家發改委、工信部分別召集鋼鐵、汽車、煤炭、石化、紡織、建材、機械、物流等多個行業協會的人士，和統計局一起研究一季度經濟形勢。

4月15日，即本周三的國務院常務會議，將討論一季度經濟形勢，可能會研究是否有必要推出新的經濟刺激計劃。

政府的一系列措施，讓市場寄予厚望。有媒體甚至在4月12日就預言，“方案將在本周三出臺”。

值得關注的是，G20峰會一周之后的4月10日，俄羅斯總理普京與國家杜馬宣布，俄羅斯聯邦預算將拿出1.4萬億盧布(約合420多億美元)用于刺激經濟增長。就在同一天，日本政府也推出15.4萬億日元(約合1544億美元)的刺激計劃，這是日本自去年10月以來推出的第三波振興方案。宏源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房四海認為，中國可能采取行動，加入新一波全球經濟刺激計劃。

高盛集團董事總經理、大中華區主席胡祖六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現在中國經濟的發展還有很多不確定性，政府為了保八，出臺新一輪經濟刺激政策也是有必要的，也可算未雨綢繆之舉。”

消費，消費

對于新一輪經濟刺激計劃的方向，官員和專家們給出的建議顯示出高度共識。

中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為出口、投資和消費。

中國在2009年之初，基本上已經把所有出口涉及到的主要產品的關稅進行了調整，出口刺激的相關政策措施也已基本用盡。但由于全球經濟蕭條的影響，出口的境況依然不容樂觀；而通過大規模投資拉動經濟更像是救急，難以從根本上迅速改變經濟狀況。目前，一季度的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已提到25%以上，通過投資拉動經濟的邊際效應和空間，都在不斷被壓縮。

被寄予重望的，唯有消費。

但4萬億投資方案實施以來，對社會消費的拉動并不明顯。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縣級以下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從去年12月起連續三個月下降。今年前兩個月，代表居民消費意愿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環比減少，消費者信心指數也持續環比下降。

高輝清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如果出臺新一輪計劃，必須進行政策轉型，不能再像4萬億經濟刺激方案那樣進行大規模基建投資了，應該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到促進消費上來。

中國家庭消費占GDP的比重，從上世紀80年代的50%以上，持續下降到現在的38%左右,但遠遠比不上發達國家的70%,甚至比印度的55%都要低得多。

從外向型經濟轉向國內消費型經濟，是一個艱難的進程。

美國從1977年的經濟危機之后開始轉變，大概花了20年的時間。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Michael Pettis表示，“中國多年來都在試圖刺激消費，但在過去5年來方向都不對，消費占GDP的比重一直在下降。”

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教授白重恩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中國和歐美的情況不一樣。歐美是進了“急救室”，它們要先搶救、止血，然后才能談解決其他問題。我們沒有到那個程度，因此在出臺政策的時候，尤其要注意將短期與長期的目標結合起來，一定要著力于解決結構性的問題。

目前，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被認為是刺激消費的一個關鍵因素。

白重恩坦言，政府大規模投資基建不一定有多少用，反而推遲了經濟結構優化的進程。“如果政府要投錢，最好是投到社保等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