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柏
青山綠水的貴州,靠什么把中遠期的環境經濟預期,變成當下的經濟效益現金流?據我了解,這是自貴州省委書記高屋建瓴說出“保住青山綠水也是GDP”之后,貴州上下普遍關注的一個現實問題。
使綠水青山變成GDP,說出這話不容易,這不僅要真的放棄簡單追趕發達地區的“戰略”,實現發展方式的變革與轉型,也會相應產生一系列的理論與實踐問題。比如,貴州能不能跨過工業化階段,“跨越式發展”直接進入后工業化社會、貴州能不能率先不以GDP論英雄,腳踏實地地致力于“人均收益”的提高?顯然,這里面不僅僅需要國家在宏觀上探索調整區域間、流域間的環境補償政策,直接從制度構建與改革領域消除不平等,更需要落后地區的人們深刻認識“落后優勢”,挖掘比較優勢,在致力于保護和恢復綠水青山的同時,開發出綠色的發展機會,哪怕只是從微觀上探索出實現青山綠水的經濟效益的有效路徑與載體。這是我前不久去雷公山中的烏東苗寨,看到苗族回鄉農民工楊和的15畝冷涼西生菜蔬菜生產基地時的一個意外心得。
3月6日,我赴黔東南自治州雷山縣,對當地幫扶教育的項目進行考察。在縣農辦馬主任的陪同下,我們來到了屬于珠江水系,具有“飄在水上的村寨”之稱的苗寨烏東村。在村頭溪水邊一塊山崗地頭的育苗大棚里,我意外地見到了一位“廣東老鄉”——從東莞回到貴州 “當農民”的楊和。其實他哪里是什么農民,他是一個到珠江三角洲賣“毛毛雨”的奇人。
一個“廣東老鄉”,何以到珠三角賣 “毛毛雨”?原來楊和本是烏東村附近雷山縣方祥鄉陡寨村人。他初中畢業后,到東莞打工。一個休息日,他去看望老鄉,結果在老鄉打工的地方,他第一次見到了無土栽培西生菜的新式生產方法。強烈的好奇心使他斷然離開之前打工的工廠,加盟無土栽培“車間”,在有空調的大棚里跟香港老板“種”菜,直到種回了自己的老家。
關于西生菜,我還沒有找到詳盡說法,網上有一說是西生菜就是“漢堡里面夾的散葉生菜”。在烏東村楊和的地里見到的“樣品”,與我在深圳見到的據說是加拿大引進、全過程水生種植的生菜不同。楊和說,他培育的西生菜,種子來自荷蘭,有二三十個品種,其中有一種葉子有點像珊瑚的菜,紫紅色的叫紅珊瑚、綠色的叫綠珊瑚,是西餐中可以直接生吃的冷菜。種植方法是先在大棚里的水上營養基中育種,然后再移栽到露天地里生長。
目前,楊和的西生菜主要供應深圳和香港。深港兩地四、五星級酒店中,西餐、早餐吃的西生菜,有一部分就自貴州空運來。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其中還有楊和的一個經濟地理的新“發現”:西生菜生長有嚴重的環境、氣侯條件依賴。在山東,夏天熱冬天冷,投資大棚成本高;在春城昆明,氣溫合適,但運輸距離長,物流成本較高;在貴陽,雖運途縮短,但有時會有冰雹;而離貴陽180多公里的烏東村所在的雷公山麓,海拔1300米,屬亞熱帶溫濕季風氣候,年均氣溫12.4℃,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加之雷公山是國家級森林公園,空氣中富含負氧離子,發源自海拔2000多米的雷公山山頂的富含礦物質的三股清泉又順勢而下,致使這里常年云霧繚繞,毛毛雨滋潤萬物,最是好茶的盛產地,沒想到也很適合種植西生菜。如今高度工業化的珠三角空氣污染嚴重,甚至鐘南山去年在珠江三角洲大氣污染防治高峰論壇上說,50歲以上的廣州人肺都是黑色的。現代化的弊病,凸現了此間大山切割造成的小氣候優勢。你一時走不進大山,但不等于不可以反向享受毛毛雨浸透“熏”染的環保產品。
于是否極泰來。楊和的西生菜每公斤成本約3元,但在珠三角一般市場價是10元。為此他建冷庫,學會組織物流供應鏈管理,一個電話就搞掂空運多少箱鮮菜去深圳或上海。過去貴州天無三日晴,終日毛毛雨。如今的楊和,不就是把這毛毛雨賣到了珠三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