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從“繭”到“蝶”的蛻變

喻　丹

前夜的猜測

2009年3月12日子夜，冷咧的風帶來又一場倒春寒的前奏，一群年輕人走出長順縣凱佐鄉政府辦公樓，他們剛完成第二天將召開的凱佐鄉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的籌備工作。

在凱佐并不寬敞的街頭，議論的聲音漸漸高起來：

“你們說，明天的村官選鄉官到底誰能勝出，伍朝賢還是許建莉？”

“一個是‘一村一名大學生”村官，一個是傳統的村干部，我覺得無論誰勝出都能起到選拔一人發現一批帶動一片的效果。”

“是呀，近年來咱們長順干部干事創業的熱情是越來越高了。”

“公推直選實行的‘賽場選馬和‘比武選將都重在考察競選人的實力才干，其他的干擾因素越來越少了，不好好干事就不得位子，更不得面子。”

“是的，我發現大家對什么小圈子、跑官要官的議論少了，干部的責任感和緊迫感也加強了。”

“從村官里選拔鄉官，這不僅在我們長順是第一遭，就在貴州也是先例，明天的選舉真是讓人期待又難以猜測。”

這場議論發生在長順縣凱佐鄉人大代表即將差額投票從兩名優秀村干部中選舉副鄉長的前夜，它之所以能引起這樣的猜度，在于兩個競選人的農民身份破除了傳統的壁壘，也在于這樣的選舉開通了從“村官”到“鄉官”的綠色通道，更重要的是，它激起了村干部的政治熱情，自然，也激起了人們的關注與討論。

26∶13

倒春寒真的來了！天陰沉沉的，嗖嗖的風吹得門都關閉不上，凱佐鄉政府辦公樓3樓會議室里熱氣騰騰，39名鄉人大代表與二十來名特邀人員及鄉政府工作人員濟濟一堂，大家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待著一個時刻的降臨。

上午10點半，主持人李國秋（凱佐鄉黨委書記）宣布選舉開始，主要環節是：介紹兩名競選人基本情況——抽簽決定競職演說順序——8分鐘競職演說——回答人大代表的提問——投票——唱票——宣布結果。

伍朝賢36歲，西裝革履，皮膚黧黑，他的閱歷在當代青年農民中頗具代表性：1993年職高畢業，打過工，當過代課教師，1999年任白云山鎮中院村團支部書記，參選前是中院村副支書。伍朝賢在演說中陳述了他對凱佐未來發展的思考：開展優質大米精深加工，擴大精品水果產業，為工業園區提供優質服務，統籌凱佐文化發展，建設和諧凱佐。伍朝賢深情地表達：“我熱愛這片土地，投我一票，事實將證明你們選擇的正確。”

帶著大學生的激越，25歲的許建莉熱情洋溢地構想，將利用凱佐三子之鄉（茶籽，鴨子，果子）的優勢，大力發展立體生態農業，糧、畜、菜、果全面出擊，將凱佐打造為一個立體農業示范帶。許建莉2007年7月畢業于貴州警官學院，大專學歷，同年通過“一村一名大學生”計劃被選拔到長順縣長寨鎮冗雷村，2008年2月起擔任該村主任助理。她鏗鏘誓言：“若能當選，我將不負重托，不辱使命！”

兩名競選人帶有濃重當地口音的普通話在會議室里一輪輪回響著，坐著4排鄉人大代表與3排特邀人員的會議室里的氣氛莊重而緊張。

在代表提問環節，兩名競選人就同樣兩個問題回答提問：假定你是一個鄉鎮負責人，你將如何抓好新農村建設？某村急需修建一條公路，村民找到你，你該如何解決？回答問題的順序依舊抽簽決定，回答問題時相互回避。

顯然，第一次參加競選的許建莉和伍朝賢在這個無法事先演習的環節上表現出了一點緊張，他們在思考和表達的字斟句酌間留出的時間空白卻稍微緩解了會場近于凝固的氛圍。

11點半，檢查票箱，分發選票，由39名鄉人大代表投票差額決出一名副鄉長。代表拿慣了鋤頭的手握筆填寫選票時顯得有些僵硬和笨拙，而他們的神色則因莊重而近乎神圣。

12點，唱票記票。一開始，伍朝賢和許建莉的票數交錯上升彼此追趕，10票之后，許建莉得票節節攀升突破20，伍朝賢得票停留在13不再變化，最后許建莉票數遙遙領先，26∶13，結果昭然。

12點半，一縷陽光照進會議室，輕松愉悅的氛圍彌散開來，主持人宣布已經沒有懸念的結果：許建莉當選凱佐鄉副鄉長。

“6321模式”

你投了誰的票？為什么？記者現場采訪了部分代表。

一名女代表直爽地說：“我投的是許建莉的票。”她說：“我投的可不是印象票和感覺票，之前我就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過兩位競選人了。”

一名男代表猶豫了一下說：“我投的是伍朝賢，他基層工作經驗豐富，一上任就能開展工作。許建莉參加工作時間不長，經驗方面欠缺點。再說，男生在農村工作也方便些。”

另一名男代表則說：“干工作男女都一樣，就看他們的思路和干勁，比較之下我更認可許建莉對凱佐發展的思考。”

在場的一位人大干部解讀：“26比13，如果是貫徹‘組織意圖的選舉，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比例。”

該干部肯定地說：“完全體現了代表的意圖，完全反應了代表的意愿。”

一位縣委組織部的干部說：“這場誕生于五重資格嚴審與四環差額以及一場別開生面的面試，面試之后的程序可以稱做‘6321模式。”

2009年1月22日，長順縣下發了從優秀村干部中選拔凱佐鄉副鄉長的公告，條件為：凡是在長順縣村（社區）工作的年齡在40周歲以下支書、主任、副主任、“一肩挑”村的副支書、服務期滿1年現仍在長順服務的“一村一名大學生”，中專或高中以上學歷。36個報名者，經過計生、公安、教育、紀檢、所在鄉鎮五個部門五重審查后，26名進入筆試。筆試后取60％即16人進入面試。面試首次采用“無領導小組討論”，考生按要求“集體亮相”、“同臺表演”，就同一個問題和相關資料經過閱讀準備、個人陳述、自由討論和總結發言四個環節各抒己見、相互辯論。在筆試與面試成績中各取50％計算總成績，前6名進入公開推薦環節。

2009年3月1日，來自長順20個基層黨委的主要負責人、班子成員，凱佐鄉各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等各方人士共132人參加公開推薦大會。6名參選人依次發表了15分鐘的競職演說，參會人員以無記名投票方式推薦產生3名候選人初步人選。

2009年3月9日，在貴州省委組織部干部監督處的見證下，長順縣委召開十屆第49次常委會議，以差額票決方式擇優確定2名同志作為凱佐鄉副鄉長候選人預備人選：許建莉，伍朝賢。

背景與意義

這次競選，于結果必須決出一個優勝者，但無論勝出者是許建莉還是伍朝賢，都能起到發現一批許建莉和激發一批伍朝賢的作用，它打破了制約村干部在政治上成長進步的身份壁壘，開創從優秀“村官”選任“鄉官”的綠色通道，讓村干部看到了“政治奔頭”，同時也激發了大學生從事農村工作的積極性，若論價值，莫大于此。

特邀與會者、貴州省農科院博士生導師孫秋評價：“從優秀村干中選拔鄉干，一方面疏通了進口，激發更多大學生進村工作，優化村干結構。另一方面疏通了出口，給更多優秀村干創造進入基層政權組織的機會。拓展就業渠道、培養基層干部、推動基層民主進程，這個改革的意義是多方面的。”

改革沒有模式，但是改革需要長期耕耘的土壤和謀定后動的堅韌——拉開長順人事制度改革的長膠片，可以看到，自2004年以來，從“三考兩選一票決”選拔科級領導干部到“公推民評全委會票決”選拔鄉鎮黨委書記，再到“公推直選”選拔擺所鎮黨委書記和從優秀村干部中選拔凱佐鄉副鄉長，在擴大干部工作的民主程度以及提高干部選人用人的公信度上，長順邁出的步伐有力而穩健。

在現場受到啟示，長順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楊興華表示將在長順醞釀建立鄉鎮領導班子成員每年向所在鄉鎮黨代會與人代會述職的制度，他認為這也同時也是對黨代表常任制的探索。

“今天的選舉對于全省正在開展的‘科學規范和有效監督縣委書記用人行為的試點工作來說，也是一次有益的嘗試。”楊興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