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歸宿》是澳大利亞當代小說家倫道夫·斯托的第三部小說,其深刻的主題和獨特的創造性使他成為一個早熟的作家。本文借助20 世紀著名心理學家榮格的原型論對這部作品進行解讀,分析小說中主要人物的尋找自我之旅。通過分析小說中主人公在旅程中逐步撕破“人格面具”,展示內心;走出“陰影”,凈化靈魂;最后找到“自我”的過程,探索作品的現實意義和審美價值。
關鍵詞: 《歸宿》 倫道夫·斯托 人格面具 陰影 自我
倫道夫·斯托是一名享有盛譽的當代澳大利亞作家。他剛滿22歲(1957)就完成了其第三部小說《歸宿》(To the Islands,1958)的撰寫,并于次年正式出版。該部作品一經問世,立即引起了澳大利亞文學界的注目,榮獲以澳大利亞著名文學家邁爾斯·富蘭克林獎命名的文學獎和澳大利亞文學學會金獎,從而奠定了他在澳洲文壇的地位。許多評議家認為斯托的寫作風格和思想內涵與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帕德里克·懷特一脈相承。和懷特一樣,斯托也善于從平凡的生活中發掘人物的內心世界,探索生命的意義。
《歸宿》的背景是作者所熟悉的澳大利亞西北部荒涼山區。主人公赫里奧特是一位白人傳教士,他掌管一所專門以土著人為對象的教區并已服務30多年。這位為上帝服務了一輩子的老教士,卻在年近七旬的暮年對自己的信仰產生動搖。孤獨和厭倦充斥著他的內心,就在他無奈打算離職之際,一名土著黑人雷克斯的出現加劇了他內心的沮喪和痛苦。他指責雷克斯殺害了他的教女,帶壞了他的教子,并且不服從他的“精心”管教,所以堅持將之逐出教區,但遭到了雷克斯的拒絕。在他們的一次沖突中,赫里奧特由于被激怒而用石塊擊中了對方。赫里奧特以為雷克斯已死,便棄教區騎著一匹老馬向著土著人意味“死亡”的小島而去,開始了尋找迷失自我的艱難歷程。一路上,在有著一種“恬靜的尊嚴”的黑人教民賈斯廷的保護下,他不斷地進行反省,忍受著肉體和精神的雙重磨難和洗禮,最終靈魂得到了凈化,并找到了真實的“自我”。筆者從榮格心理學的角度,用原型中的“人格面具”和“陰影”,為《歸宿》中主人公的分析另辟蹊徑。
一、榮格原型中的“人格面具”和“陰影”對主人公的影響
20世紀著名心理學家榮格認為心靈代表了整個人格,人格作為一個整體被稱之為精神。精神由自我、個人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這幾種相互區別而又彼此作用的層次組成。集體無意識的內容是“原型”,可以解釋為一種對世界的某些方面作出反應的先天傾向。“原型論”是榮格心理學的中心議題,他提出在每個人的人格中具有重要意義的原型共有四種:人格面具(persona)、阿尼瑪和阿尼瑪斯(anima and animus)、陰影(shadow)、自身(self)。
小說中主人公赫里奧特的社會角色是土著教區負責人,于是他所展現的“自我”形象是一個慈善家。一方面社會賦予了他這樣一個角色,他必須要按照別人對他的要求來塑造自我,另一方面這種形象也是他的理想“自我”。榮格認為人格面具是由于人類必須在社會中扮演某種角色而發展起來的,是呈現在他人面前的那部分精神,在公眾中展示的形象。“人格面具”的原型是一個扮演者,他往往按照別人的希望來扮演角色。它與人的本來面目相對立,其目的是給人一個很好的印象以便得到社會的承認。赫里奧特所展現的個性特征正是他的人格面具,而非他真實的自我,即自性。盡管多年來他一直以傳教工作為己任,視掌管的教區為生命,但在人格面具光環的籠罩下,仍把自我等同于人格面具。他把自己看成是上帝的使者和代言人,誓言要把“先進”的歐洲文明傳播到野蠻的土著地區,種族和文明的優越感由然而生。連他自己都被這種假定的“自我”所迷惑,始終戴著人格面具來生活。在他的眼里,自己是萬能的,并為自己的成就和作為而驕傲。盡管他以一個“救世主”的光輝形象而自居,但周圍的人對他已有滿腔的怨氣,他自己卻渾然不知。不僅他的土著教民,連他的一些白人同胞也指責他的專橫、自私、冷漠、粗暴,這些正是隱藏在他人格面具背后的陰影。根據榮格的原型和集體無意識理論,人們為了使自己盡可能完美,會把那些自己認為不太漂亮的方面隱藏起來。但在很多時候,這種隱藏是如此地成功,以致于騙過了自己。那些被精心隱藏起來的方面,就是所謂的“陰影”。因此赫里奧特的大半生就戴著人格面具生活在自己的陰影中。
二、主人擺脫“人格面具”和“陰影”尋找真正的自我
如果說一直以來赫里奧特還可以維持其人格面具和陰影的平衡,那么就在他的垂暮之年日漸逼近,必須面臨即將到來的離職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無所有。以前的自信、成就感頓時消失怠盡。他發現自己一旦離開教區將無家可歸,不知道何去何從。為了自己的傳教事業,他失去了妻子、養女,甚至連唯一的教子也不聽從他的管教,因此他開始懷疑一切,抱怨一切,甚至憎恨一切。他的信仰也開始動搖,包括一直以來信奉的上帝。至此,他的自我形象開始慢慢模糊,他已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所依賴和堅信的“自我”并非真實可靠,從而導致了他對自我身份的認同危機。這就意味著他不能再靠以前的人格面具來生活,也不能再繼續維持心靈結構中人格面具和陰影的平衡。于是他開始異常自恨、焦慮、惱怒起來,這些便促進了他與雷克斯在暴風雨中的沖突。在他擊中雷克思之后,便帶著負罪感踏上了尋找自我的旅程。
在忠實的土著教民賈斯廷的陪伴下,一路上風餐露宿,赫里奧特艱難地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這對一個古稀老人都是嚴峻的考驗和磨難。由于受到了賈斯廷的虔誠無私的愛的感動,又經過大自然的徹底洗禮,他不斷地進行自我審視,自我檢討,并得到了許多感悟。旅途中他還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在貧窮和痛苦線上掙扎的土著人,叢林冒險者,有和他一樣落慌而逃的流浪犯,還有在遺棄教區中茍延殘喘的白人。通過和這些人的接觸,使他內心經歷了本質的改變。他學會真正地關心別人、理解別人,并深入自己的內心世界來探索真實的自我。他終于認識到長期以來被自己所掩蔽的種種虛偽、傲慢、專制等人格陰影。此時他斷然撕破自己的人格面具,丟棄了偽裝的社會角色,否定了以前的自我形象,最終到達了自我放逐的目的地——一個象征死亡的小島。在這里他回歸了內心的平靜,心中以愛代替了恨,以謙卑代替了自大,并進入到人格的最高境界——自性,即真實的自我。
三、結語
《歸宿》中赫里奧特從迷失到自我發現的歷程也是一次他和自己精神結構中“人格面具”和“陰影”原型抗爭的過程。如果說榮格為探索人類內部的未知世界作出巨大的理論貢獻,那么斯托則為探索人類內部世界的理論作出了具體實際的闡釋。赫里奧特的心靈之旅正是一個現代版的奧德塞,他勇敢探索的精神激勵著無數的澳大利亞人和每一個平凡的現代人。
參考文獻:
[1]Stow,Randolph.To the Islands[M].Australia:Pan books Pty Ltd,1983.
[2]倫道夫·斯托著.黃源深,曲衛國譯.歸宿[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
[3]榮格著.馮川編.榮格文集[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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