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為改革高潮而戰
20多年前的1988年,中國實施物價闖關失敗,它的擱淺使很多已被提上日程的改革被拖延下來。隨后兩年,宏觀經濟陷入低迷,全國上下彌漫著陰郁的緊張空氣,經濟發展速度降到了1978年以來的最低點。經濟局勢的動蕩,使意識形態的爭論變得非常敏感。一些人士擔心私營企業的膨脹發展最終將造成社會主義中國的“變色”……種種針對改革政策的質疑,從四面八方射來。
在這樣的時刻,吳敬璉孤身出戰,就“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的體制選擇與保守力量進行了激烈的論戰。與此同時,他和一群年輕的同事們沉下心來思考接下來的改革道路和設計可行性方案。
日后他寫道:“我們當時的想法是,雖然從表面上看,中國的經濟改革進入了低潮,但是,由于中國除了改革之外別無出路,高潮終究是會到來的。我們應當利用這一段時間總結過去的經驗,吸收別人的成果,為終將到來的改革高潮做好理論上和方案上的準備。”
這一段話充滿了對改革的堅定,讓人油然想起顧準在臨終前所囑托過的那四個字“守機待時”。那時的吳敬璉有著毋庸置疑的獨立思考和批判精神。同時,他的“建構性人格”則讓他總是從建設而非破壞的角度來展望未來的道路。后來發生的事實正是,到了1992年,中國經濟改革再度啟動,吳敬璉和他的同事們所形成的總體方案成為改革實施的重要藍本。
當前尚有多少亟待之“變”
之所以在今天講述這些軼事,是因為:在當今的中國經濟界,迫切需要有一群人沉下心來,為未來的中國經濟改革設計總體方案,以迎接下一輪改革高潮的到來。
在今日中國,何為“改革”,已成了一個需要討論的命題。
我們目前所實施的重大經濟政策,有很多是在1990年代初期和中期確立下來的。比如:曾經取得很大成功的分稅制模式,目前已到了需要檢討的地步。如地方政府依然靠土地轉讓金來支撐財政,那么地產困局及投資性沖動等難題將很難解開。
比如:國有企業的改革模式問題。早在1992年,中國學者就達成共識,認為“想用強化指令性計劃的辦法來加強、支持公有制經濟,恐怕難免落空”。從1993年的“抓大放小”到1998年的“國退民進”,國有資本集團已脫胎換骨。而其所形成的強大能力竟已構成了對其他資本集團的壓抑。各種資本如何在公平的市場環境下成長,成了一個非得馬上討論的話題。
再比如:金融體制的改革,早在1980年代初期,學界就提出了“加速推行基層銀行的企業化經營方式、整頓和利用已經出現的民間金融機構”的建議,而至今,國有商業銀行已經變得非常強勢,而金融市場化還遠遠沒有破題。
又比如:宏觀調節制度的改革,政府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參與國民經濟調控?早在1990年,吳敬璉便認為:“現代市場經濟無例外地是有宏觀管理、政府干預或行政指導的市場經濟,或稱‘混合經濟’。”然而,國家到底該如何調控經濟,卻從來沒有被認真而定量地探討過。
還比如:一些十分重大的、關乎民生的經濟制度改革遠遠沒有被實質性啟動,如:社會保障制度、醫療體制改革、教育體制改革等等。
在這篇專欄中所列舉的還僅僅是經濟領域的改革命題。事實上,改革是政治和社會問題。
從本輪改革的第一天起,中國的問題就是千頭萬緒,如何進行整體性的戰略思考,形成配套、有效的改革總體方案,并在適當的時機、選擇適當的突破口予以勇敢的實施,始終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任務。
天已降大任,誰人堪當其重乎?管理
(本文作者系藍獅子圖書出版人、財經作家)
責任編輯:楊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