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很多公司來說,面對的最大問題就是產品銷售。但同是做銷售的人員,有的人是“業務員”身份,有的卻是“代理商”身份!而這樣的“代理商”在商業活動中并不在少數,甚至“代理商”自己和合作伙伴都不曾察覺自己的真實法律身份。
業務員和代理商(或者經銷商),在法律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也承擔著完全不同的法律責任。在這些事情上的糊里糊涂,只會把自己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本案,就是一個這方面的典型案例。
天降巨額債務
今年已經56歲的梁軍,在企業工作了一輩子,感到身心疲憊的他,決定放棄在外面奔波的生活,回到家里安享晚年。但是,一件事情擊碎了梁軍的美好愿望。
今年三月的一天,梁軍突然接到一份南寧市永新區法院的應訴通知書。這讓他感到很意外,自己平時為人和善,從來沒有和別人結怨,誰會起訴自己呢?他打開傳票一看,更是大吃一驚。一個叫韓芳的人稱他欠130萬元,一直未還。梁軍覺得非常奇怪,韓芳這個人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又怎么會欠她錢呢?梁軍的第一反應是韓芳告錯了人。
韓芳是一位71歲的老人。令人驚訝的是,韓芳也不認識梁軍。那么,她為什么要說梁軍欠她130萬元,而且還要告上法庭呢?韓芳拿出一份債權轉移協議書。原來2007年6月,成才飼料公司向韓芳借款130萬元,始終沒有還。于是2008年12月,韓芳與成才飼料公司簽定了債權轉移協議書,把梁軍欠成才飼料公司的130萬元欠款轉給了韓芳。簽署了債權轉讓協議以后,韓芳并沒有直接向梁軍要錢,而是直接向南寧市永新區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梁軍給付欠款130萬元。
真假百萬欠條
雖然梁軍不認識韓芳,但成才飼料公司他太熟悉了,因為他剛剛離開公司。“我當時一愣,沒有欠公司的錢啊!而且離開公司將近一年了,也沒有哪個人來跟我說欠公司的錢。”梁軍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130萬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是不是成才飼料公司弄錯了呢?董事長兼總經理石芳說:梁軍欠公司的錢確有其事。在石芳拿出的兩張還款協議上,分別寫有梁軍賒購飼料公司雞飼料80萬元及50萬元的字樣,欠款人簽名處也的確有梁軍的簽名!
石芳說:梁軍在2000年成為公司的銷售商,但是經常拖欠公司的飼料款,怎么催要都始終不還。2007年,公司加大了對欠款的追繳力度,要求經銷商簽訂還款協議書,限期還款。梁軍的這兩張還款協議就是那時簽下的。石芳說:當時梁軍寫了還款協議后,一分錢都沒有還。在2008年的時候,飼料廠欠韓芳的錢到期了,她就把梁軍欠的130萬轉給了韓芳。
知道自己就是因為這些還款協議書被起訴后,梁軍非常氣憤。他說還款協議書是自己寫的沒有錯,但自己實際上并沒有欠錢。“感覺我被人耍了”!
可是,老粱怎么會在沒有欠錢的情況下寫還款協議呢?
“打工”多年,負債130萬!
梁軍回憶起這些還款協議的來歷。
2000年,梁軍在酒桌上認識了成才飼料公司的董事長石芳。由于是同鄉,談得很是投緣,隨后梁軍來到了石芳的飼料公司,開始銷售雞飼料,而且初戰告捷。
然而他很快就遇到了一個難題:由于養殖戶的雞鴨生長有一個周期,大部分養殖戶是在賣了雞鴨之后,才給付飼料款。因此,短短三個月,梁軍經手的飼料款已經有100多萬沒有收回。要不回飼料款就拿不到提成,于是,梁軍更加勤快地工作,希望能夠盡快拿回提成。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欲速則不達,辛辛苦苦催要欠款的時候,卻發生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小心把養雞廠老板寫的欠款單據丟掉了!
養殖戶的欠條不慎丟失之后,有些養殖戶就不再認賬,導致50多萬元欠款無法追回。這讓梁軍感到很對不起飼料公司和自己的老鄉石芳。丟了欠條以后,董事長石芳并沒有深究,而是讓他繼續銷售飼料。這讓梁軍更感到愧疚,于是更加賣力地工作。但是銷售情況卻越來越不好,養殖戶欠的錢越來越多。除了已經無法追回的50萬以外,多年積累下來的欠款,到2007年時已經高達130多萬!
梁軍說:2007年6月的一天,石芳突然把他叫到辦公室,讓他把130萬欠款以個人名義寫還款協議,并且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兩份還款協議書讓他簽字。梁軍一開始不同意。明明是養殖戶欠飼料公司的錢,現在卻要以自己的名義簽署還款協議,一旦簽署后患無窮。
但是,石芳近乎哀求地和他說:現在有人到公司追債,寫欠條就是為了對付債主,讓債主知道廠里確實有錢。
雖然知道這個還款協議會有后患,可是梁軍還是簽了。“因為我的過失,把公司幾十萬的欠條弄丟了,我確確實實想通過寫這個欠條補償他。”梁軍說。這就是還款協議的來歷。但是,他萬萬也想不到,這會成為自己被告上法庭的證據:“我認為被耍了,感覺老板已經不講信用了,非常氣憤!”
但是石芳卻覺得梁軍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怎么能這樣說呢?本來你欠了我那么多錢,明明是寫了欠條,有理由說不欠錢嗎?”
癥結:是業務員還是經銷商?
對于丟了欠款單據,梁軍一直很愧疚。但是,梁軍認為:這筆債務不應該自己來還。“這個錢應該是誰用飼料誰還,應該是養殖戶還!我是業務員,在中間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應該說我有責任幫催這一筆錢回來,并不是我要不回來了,由我來付”。
梁軍說自己是業務員,這個說法遭到了石芳的強烈反對:“明明是經銷商,怎么是推銷員呢?”
顯然二人爭論的真正焦點,并不是還款協議的來歷,而是梁軍的身份問題。那么,兩個人為什么會在梁軍是業務員還是經銷商的身份上糾纏呢?
雖然經銷商和業務員都在推銷產品,但是他們和公司之間的法律關系是不同的。經銷商是代理關系,業務員是雇傭關系。最重要的是,他們各自所要承擔的責任也不同。
如果梁軍是經銷商,那么,飼料公司就可以向梁軍追要貨款。但如果梁軍是業務員,飼料公司只能向養殖戶要錢,與梁軍無關。
梁軍的身份,決定著他需不需要承擔130萬元的欠款。
按理說,只要看看梁軍和飼料公司簽訂的是勞動合同還是代銷合同,就很容易分清梁軍是業務員還是經銷商。但遺憾的是,他們之間沒有簽訂任何合同。一句話梁軍就到公司來銷售飼料了。
而石芳也大呼冤枉:“當初梁軍來求我的時候,要求自己拿飼料去賣,那要求自己拿飼料出去的肯定是經銷商!”
約定俗成的區分方式
不過,在業內也有一些約定俗成的區分方式,主要看養殖戶和誰交易,交易后把飼料款交給誰,如果交給公司,那么就是業務員;如果交給梁軍,那么就是經銷商了。
在公司的來往賬目中,凡是梁軍收取的貨款,寫的都是梁軍的名字,而不是飼料公司。從這一點來看,飼料應該是梁軍以銷售商的身份賣出的。
梁軍說:在飼料廠當業務員期間,他一直都是這樣做,也沒覺得不妥,也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寫公司的名字。可是,成才飼料公司其他業務員的說法和梁軍的不同。業務員小何說:“我跟梁軍是不一樣的,我作為一個業務員,養殖戶張三、李四交錢,我就寫公司的名字,然后交到財務去,不會寫我的名字。”
面對這樣一筆“飛來橫債”,現在回頭想想,梁軍的一些做法確實和其他業務員不同,反而和經銷商的做法非常相近。可是,在當時他根本就不清楚公司的經銷商和業務員還有這樣的區別。開庭在即,梁軍如果再不能提供有力證據,證明自己是業務員,就要償還這130萬元欠款。
“救兵”無望
就在他感到絕望的時候,出現的一個叫劉兵的人,表示愿意給他作證。
“劉兵曾是飼料廠主管經營的副廠長,所以他肯定了解各個業務員的情況,可以證明我是業務員。”劉兵的出現讓梁軍很興奮。
“梁軍本身就是一個業務員,早先我聽說他和老板因為是老鄉關系,所以請到廠里做的業務員。”劉兵說。
可是,石芳說劉兵的話并不可信:“劉兵這個人,干了一年多以后,對這個公司不太負責,我們已經把他辭退了,這樣他是對公司有一種怨氣地來說這種話的,他沒有什么根據。”
為了證明劉兵是出于報復說了假話,石芳拿出了一份文件。這份文件是劉兵本人在2006年制作的一份飼料公司所有業務員2005-2006年應收貨款的統計。“劉兵說梁軍是業務員,為什么現在做這個表沒有梁軍的名字呢?這是很明顯的,不是業務員了吧”。
為了弄清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業務員還是經銷商,梁軍幾乎找遍了他能找到的所有證人,也沒有放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疏忽的代價!
不過,法院經過審理認為:梁軍在成才飼料廠銷售飼料的時候,沒有明確約定是雇傭關系還是經銷代理,梁軍又不能證明在飼料廠領過工資,而證人證實的情況又沒有其他證據印證,因此證人的證言法院不采納,梁軍和飼料廠沒有形成雇傭關系,不是公司的業務員。同時,梁軍是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人,應該知道在還款協議書上簽字的后果。
南寧市永新區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梁軍向韓芳支付貨款130萬元!
法院判決以后,梁軍并沒有上訴,而是接受了這個結果。因為他實在找不到更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是業務員。此時的梁軍后悔不已,如果當初在銷售的時候能夠明確自己的身份,哪怕是簽署一紙最簡單的協議,也不會讓自己今天如此被動。
目前,類似本案這種沒有約定的推銷行為,在商業活動中非常普遍。很多人和梁軍一樣,覺得業務員和經銷商僅僅是一個名稱的區別,微不足道。但實際上,它們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法律關系,承擔的責任更是有著天壤之別。一旦發生問題,打起官司,這個被忽視的細節,也許就會成為決定整個局面的關鍵。如果到那個時候才后悔,真是悔之晚矣。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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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