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自決權的主體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自決權的主體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所有人民。
關鍵詞:自決;自決權;自決權主體;自決權的所有;自決權的行使
中圖分類號:D9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9)02-0064-05
自決權主體問題是自決權理論中倍受爭議的重要問題之一。自決權是只能被反對殖民主義或帝國主義壓迫的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所享有,還是也可以被人類學意義上的其他民族或人民所享有?換言之,誰來自決?“正如歷史經驗所表明的那樣,自決學說的‘自我’經常是懷疑、模糊和沖突的客體”[1],如果不弄清誰享有這項權利,過分地擴大或縮小權利主體的范圍,不僅為實施自決權原則帶來困難,還會使濫用此項權利或原則者有了可乘之機。為此有的學者指出:“如果對自決的主體以及效力范圍不能給予嚴格的界定,那么逐層類推的自決訴求就很有可能導致一種無限制的自我表達權觀念以及超自由主義的無政府狀態,最后陷入‘造反有理’的窠臼。”[2]為此,本文對自決權主體問題再做進一步的探討。
一、圍繞著“人民”含義的論爭
國際法律文件盡管對自決權主體都做了一般性的規定,而且有的文件還對若干特殊的權利主體做了列舉,但它們對有關權利主體的范圍、具體含義和確定標準都未做出精確的說明。在這一問題上,理論與實踐中長期以來存在廣泛的分歧。對于“人民”的具體所指,目前學術界沒有一個普遍接受的說法。有的學者認為,“人民”是泛指的,是指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而有的學者則反對這種觀點,認為“人民”是特指的,是指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
主張“人民”泛指者認為,《世界人權宣言》雖未提及“自決”一詞,但它接受了人民的意志是政府權力的基礎這一原則,這一意志應以定期的和真正的選舉予以表現,而選舉應依據普遍和平等的投票權,并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按相當自由的投票程序來進行。這一原則在1976年生效的《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和《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中得到更具體、更明確的表達。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的第1條第1款均用的是:“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盡管早在1960年的《給予殖民地國家和人民獨立宣言》中已有相同的表述,但在那時它是特指殖民地人民。現在世界上絕大多數殖民地已經獨立,因此,應認為這里的“人民”是泛指的。上述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的相關內容實際上是把自決權也賦予了獨立主權國家中的人民,從而使之普遍適用于公約的所有締約國。因而人民自決權具有廣泛的適用性,人民不僅有權選擇是否獨立,而且也有權選擇政府。這意味著它是一種連續性權利,而不是僅僅在獨立時才表達的一次性權利。它使國家很難再以主權為由妨礙其治下的人民自由地表達意愿與尋求基本人權。
反對“人民”泛指者認為,雖然兩個國際人權公約大都使用“人民”一詞,但是其第l條的規定并沒有給“人民”下任何定義。“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這種不加限定的措辭在實踐中一定會引起公約條文的解釋問題。印度等國家擔心不限定自決權的適用范圍可能導致一國的種族、宗教、語言等少數者要求行使自決權。于是,他們在簽署兩個國際人權公約時專門對此做出聲明:“……‘自決權’一詞僅適用于在外國統治下的人民,不適用于主權獨立國家或一個人民或民族的一部分,這是國家統一的根本。”[3]漢南姆教授指出,在1945年后的非殖民化運動時期,“人民”的含義主要是并且通常僅僅是指歐洲以外的前殖民地居民。[4]我國白桂梅教授認為,自決權的持有者還是應該限定在殖民地人民的范圍內。在這個范圍內,自決權的主體(即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和國家的關系是比較簡單的,隨意擴大是不恰當的,也是不符合實際的。[5]在現行國際法上只承認殖民地人民、被壓迫民族和被外國占領的領土上的人民享有自決權。
二、雙方論爭之評析
關于自決權主體的不同主張分別受到政治、法律、歷史、文化、經濟、社會及其他許多方面因素的影響,體現了各種認識和利益之間的廣泛分歧,應從多個不同角度加以認真地分析和對待。從歷史上看,關于“人民”內涵的爭論一直貫穿兩個人權公約第1條起草的整個過程。以前蘇聯為代表的一些國家堅持縮小自決權的適用范圍,盡量將其限制在殖民地人民的范圍。一些西方國家,特別是像法國、英國、比利時那樣的老牌殖民主義國家,反對限制自決權的適用范圍,更反對將其僅限于殖民地人民。由于當時各國對“人民”的解釋實在難以達成一致,以致于影響到了自決權的條款最終能否寫進國際人權公約。國際人權公約沒有給自決權下任何定義實際上是一個妥協的產物。然而,國際人權公約沒有給“人民”下定義畢竟是它的缺陷。根據上下文能夠對“人民”做出完全不同的解釋,就是這種缺陷的最好證明。應該說,學術界關于自決權主體的爭論,既沒有輸家,也沒有贏家。盡管如此,這一爭論為如何界定國際法上的自決權主體問題開闊了新的思維空間,加深了人們對這一問題的認識和理解,也為人們進一步探索如何解讀國際法上這一模糊規定提供了依據和基礎。但雙方在爭論過程中也暴露出來了許多的問題或不足。
首先,在雙方討論問題的出發點上,都將自決權的所有與自決權的行使等同了起來。在各方看來,只要擁有自決權就可以隨意行使,所以,反對“人民”泛指者從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以及反對外來干涉的角度出發,竭力主張將“人民”解釋為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主張“人民”泛指者則從肢解他國或強權干涉的企圖出發,竭力強調將“人民”解釋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由于雙方將自決權的所有與行使混同為一體,所以雙方都在“誰擁有”這個問題上極其敏感。事實上,他們忽略了“權利的所有”與“權利的行使”并不是一回事,擁有某項權利并非一定可以隨意行使該項權利。按照筆者的觀點,雙方所爭執的不是一個層次的問題。
其次,從雙方的論證及其依據來看,各方都存在著問題。就主張“人民”泛指者來說,他們將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第1條解釋為“內部自決”的內涵。筆者對此不予茍同,特別是不茍同他們將國際法上的自決權解釋為:人民不僅有權選擇是否獨立,而且也有權選擇具有代表性的民主政府,并認為它是一種連續性權利,而不是僅僅在獨立時才表達的一次性權利。這些將自決權向“內部自決權”方向的解釋,是有問題的。事實表明,這種解釋是對國際法上人民自決權原則的曲解。正如有的學者所分析:“主要由西方國家倡導的這種人民自決權,由于存在著引起強國干涉他國內政的可能性以及瓦解一些現存國家合法政府的危險性,因此沒有得到聯合國成員國的一致支持。由于第三世界國家國內的民族問題較發達國家更為尖銳,民主制度也遠不如發達國家完善,因此無限制的人民自決權只會給它們帶來混亂。正是在它們的影響下,聯合國大會從未在事關選舉這類重大政治問題上放棄專屬國內管轄的立場。”[6]筆者主張,還是在現行國際法的框架內來解讀國際法文件的有關規定,才是符合國際法的。反對“人民”泛指者的論證也存在著瑕疵。比如,有的學者在論證“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與“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權利”的關系并不沖突時說,全世界的人民只有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沒有行使自決權,因而自決權的持有者也就只有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了。從上述表述來看,該論證也是有缺陷的,至少這個論證欠周延。比如,在一個還沒有被殖民化的君主專制的國家里,其人民有沒有自決權?如果沒有,怎么解釋“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如果有,人民是如何行使的?至少按照這種論證邏輯,是比較難回答這個問題的。更何況,這也是一個國家的內政,從國際法的角度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又怎樣解釋“全世界的人民只有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沒有行使自決權”這一論斷呢?
再次,反對“人民”泛指者將自決權主體限制于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其初衷是好的,但是他們過于片面地理解了民族自決權。民族自決權是國際法的一項基本原則,所謂基本原則就是能夠構成國際法的基礎,并貫穿于國際法各個領域的規則,如果民族自決原則主體僅限于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便難以被稱為基本原則。況且,自決權已成為國際法上的集體人權。既然是人權,那就應當是普遍性的權利。倘若把自決權界定為屬于殖民地人民的權利,那它就不是普遍性的權利了,因而其也就稱不上人權了。另外,這種限定在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的闡述有悖于聯合國的實踐和《聯合國憲章》的解釋。因為盡管《聯合國憲章》第1條第2款并沒有就此做出規定,但2526號決議卻明確指出,憲章第1條第2款的這一權利是針對所有人民所規定的一項普遍性權利,無論其是否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都享有這一權利。因而,筆者認為,將自決權的主體限于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是不合適的。
第四,雙方的觀點都不能全面地解釋“兩個不同時期”的自決權主體問題。自決權在國際法上的發展可以分為非殖民化前期和后期兩個階段。在非殖民化前期(20世紀40年代中期至60年代中期),國際社會的自決實踐基本限于政治非殖民化領域。在非殖民化后期(20世紀60年代中期至20世紀末殖民主義被消除),許多新獨立國家積極主張維護自身的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反對外來干涉,促進本國社會、經濟和文化的全面發展。面對前期,反對“人民”泛指者將殖民地、托管領地、非自治領地和尚未取得獨立的其他一切領地內的人民視為自決權的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權利主體。而面對后期,主張“人民”泛指者認為所有人民或民族均享有自決權,主張對自決權的主體做非常廣泛的解釋。但是,雙方都不能作出讓對方信服的解釋。反對“人民”泛指者不能很好地解釋后期的自決權主體問題,而主張“人民”泛指者不能很好地解釋前期的自決權主體問題。
三、“人民”含義之解析
“人民”的具體含義是什么?怎樣理解國際法關于“人民自決權”中的“人民”呢?在評析上述論爭的基礎上,筆者就“人民”的含義做如下解析:
1.解析的理論工具
依據權利的所有和行使相區分的理論,權利的所有和行使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實際運用中必須將他們區分開來。就像國內法上的申訴、控告等權利一樣,雖然擁有但一般不去隨意行使這項權利,只有出現個人權利遭到侵害時,才去行使這項權利。我們不能因為擁有申訴、控告等權利,就隨時隨地都可以去行使。如果我們將這一理論適用于自決權主體的分析,那就要求我們將自決權的所有和自決權的行使區分開來。必須認識到,擁有自決權是行使自決權的基礎,但擁有自決權并非一定能夠行使自決權。自決權的行使條件是出現被殖民主義統治的情形。也就是說,只有出現被殖民主義統治的情形時,才可以去行使它。如果一個國家沒有出現被殖民主義統治的情形,它的人民就不能夠去行使自決權。
2.解析的內容要點
第一,以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的標志性事件——1966年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的通過為基本分界線,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自決權的主體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自決權的主體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所有人民,這里的“所有人民”既包括殖民地國家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整體,也包括任何一個獨立主權國家的人民整體。需要說明兩點:一是這里的人民與其所屬的國家所實行的政體沒有關系,就某些專制國家里的人民來說,無論其國家是否存在殖民化的狀態,他們也都擁有自決權。需要強調的是,一個被殖民化的“專制國家”里,其人民行使自決權后所建立起來的國家也未必是一個民主國家。這一點與自決權原則并不沖突,因為,如前所述,國際法上的自決權的真正含義是去殖民化,至于去殖民化以后,人民選擇的政府形式是民主政體還是專制政體,那是一個國家的內政,國際法不加干預。否則,就有干涉他國內政之嫌。二是能夠作為自決權主體的“人民”應界定為“任何一國之全體人民”,這里的“人民”是一個國家內所有人民所組成的整體,而不是其中的一部分人。
第二,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自決權的主體(即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在擁有自決權的同時,也具備行使自決權的條件,因而對于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人民的自決權來說,“擁有即可行使”。但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情況就顯得比較復雜。又分兩種情形:一是相對于“所有人民”中“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來說,他們擁有自決權的同時也可以行使自決權,這種情況與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自決權主體行使自決權的情況相同。二是相對于獨立主權國家的人民來說,他們雖然擁有自決權,但不能隨意地行使自決權,即“擁有但限制行使”。只有出現了他們被殖民主義統治的情形時,他們才可以行使其自決權。從這一意義上說,獨立主權國家的人民的自決權更多地發揮著“防御”殖民主義的功能。
第三,從整體來看,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其所有者總和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其行使者總和也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在這一階段,自決權的所有者和行使者在總體數量上是重合的。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自決權的所有者總和——“所有人民”既包括獨立主權國家的人民,也包括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其行使者總和卻只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在這一階段,自決權的所有者總和和行使者總和在總體數量上是不重合的。
3.解析的法理依據
第一,聯合國大會的有關決議均規定:“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人權事務委員會在有關人權公約涉及民族自決的評論中明確表示:自決是所有人民的權利。[7]從自決權的國際實踐也可以看出,在非殖民化的前期,倡導民族自決原則的直接目的是為了鏟除殖民主義,實現殖民地人民的獨立建國,因而民族自決原則主要適用于外國統治下的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但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特別是到了非殖民化后期,自決權的適用范圍已不僅僅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是所有國家和領土——獨立的、托管的或非自治領土——的所有人民。倘若此時再將民族自決原則理解為僅僅適用于外國統治下的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這不僅不符合聯合國有關文件的本意,而且與國際社會的具體實踐也不相符合。
第二,要界定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第1條中使用的“人民”的具體含義還必須要考察當時國際法作出這一規定的歷史背景和“立法”動機。當時的背景和動機是將自決權發展為國際法上的集體人權。通過對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的背景和歷程的考察,可以肯定地說,“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中的“人民”應該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因為只有將“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中的“人民”界定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它才能稱得上是集體人權。眾所周知,人權是普遍性的權利;如果不是所有人的權利,而是一部分人的權利的話,那是特權,而不是人權。所以,規定“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是與人權及人的基本自由密切聯系在一起的。只有它是“所有人民”的權利,它才能是普遍性的權利;只有它是普遍性的權利,它才能稱得上是國際法上的人權。據此,筆者主張將自決權界定為“所有人民”(既包括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也包括獨立主權國家的人民)的權利,而不僅僅是“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的權利。
四、解析內容及方法的意義
首先,可以更好地分析和評價論爭雙方的觀點及其依據。筆者認為,上述關于“人民”論爭的雙方所爭論的不是一個層面或側面的問題。主張“人民”泛指者主要是從“擁有”自決權角度來看問題,認為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而主張“人民”特指者主要是從“行使”自決權的角度來看問題,認為自決權是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的特有權利。只要我們將權利的所有與行使區分開來以后,就會很清晰地發現上述論爭雙方的問題之所在。他們分別是從不同的兩個側面(一個是權利的所有,另一個是權利的行使)來解讀自決權主體的,更嚴格地說,他們所爭論的甚至不是同一個問題。筆者認為,從權利所有的角度說,自決權的主體是泛指的,即“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而從權利行使的角度來說,自決權的主體又是特指的,即只有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才可以行使自決權。
其次,可以更好地來解讀自決權在不同條件和不同時期的基本功能。國際法上的自決權與非殖民化有著密切的關系,在出現外來殖民主義統治的國家里,對于其人民來說,他們處于外來民族壓迫或奴役的地位,因而也就具備直接行使自決權的條件,因此,可以說其人民自決權的功能主要是“去”殖民化;在沒有出現或已經消除外來殖民主義統治的國家里,其人民自決權不具備直接行使的條件,但它并不是可有可無的,其自決權的功能主要是“防”殖民化。基于此,我們也可以說,在非殖民化時期,自決權的主要功能是“去”殖民化;在后非殖民化時期,自決權的功能主要是“防”殖民化。不要將其他與殖民化無關的內容也納入到自決權的范疇。
再次,可以更準確地理解有關國際法律文件中“人民”的具體所指。如前所述,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前,自決權的主體是殖民地人民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而在自決權發展為集體人權以后,自決權的主體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全體人民。據此,筆者認為,《聯合國憲章》第1條第2款以及第55條前文對自決權的表述:“尊重人民平等權利及自決原則”,雖然在這里自決權主體不妨解釋為所有民族國家的人民,但重點顯然是在殖民地人民及其他被壓迫民族的獨立自主方面。同樣,1960年《給予殖民地國家和人民獨立宣言》第2條所說的“所有人民都有自決權”,也是指殖民地人民以及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然而,在1966年兩個國際人權公約制定后,各在公約第1條分別規定的“一切人民的自決權”的范圍都理所當然地被解釋為包括兩個公約的所有參加國人民在內,而不僅僅是指殖民地和其他被壓迫民族的人民。1970年的《國際法原則的宣言》和1975年的《赫爾辛基宣言》也都采用了同樣的表述并能從上下文中確認同樣的概念內涵。可以說,自從在1976年兩個國際人權公約生效之后,任何民族國家的人民自決權也都已經變成了實證法上的權利,這里的自決權所有者應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所有人民。
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國際法的調整對象原則上(除個別領域外)不涉及國家內部的人民,它只以主權國家為調整對象,而不以國家內部的人民為調整對象。因為按照國際法理論,國家有四個要素,人民僅僅是其中的一個要素;國家是屬概念,而人民是種概念。那么,這里的國際法為什么涉及到了人民呢?因為一個國家一旦出現被殖民統治的情況,其主權就被破壞了,若按照國家構成的四要素學說,這時的國家也就不再是完整意義上的國家。在國家已不存在或基本不存在(更準確地說,國家雖存在但其主權不完整)的情況下,國際法要想賦予現已不存在的“原來國家”以恢復主權狀態的權利(即自決權),也就只好賦予“原來國家”境域內的全體人民(亦即后來被殖民統治的人民)了。所以,國際法是在國家不存在或基本不存在的情況下而涉及一國內部的人民的,否則,它一般不直接涉及國家內部的人民。因此,我們不能因為這里涉及到了國家內部的人民,就把它看作是“內部自決”的依據,這是不科學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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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錢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