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的藝術節
創立于2007年的“藝術長沙”,曾以包下火車車廂,將北京藝術界人士“打包”運送到長沙,引起當代藝術界的關注。和2007年開出的“藝術專列” 樣,2009年的“藝術長沙”依然以包機的形式,延續了它在使用交通工具上的“造勢”特點,從北京空運170多位藝術家、策展人、畫廊老板、藝術記者等,其中,不乏當代藝術界身價最高的藝術家和當紅的藝術批評人。作為一個存二線城市舉辦的當代藝術展,收藏家譚國斌近似于以“ 網打盡”的方式邀請嘉賓,不能不叫人唱嘆這位收藏家的人脈之廣和資本之雄厚。
這次展覽的參展藝術家是隋建國、岳敏君、曾浩、他們小組和楊福音。展覽部分和798、莫干山舉行的當代藝術展并沒有太大的分別,在美術館種樹,摳掉歷史場景中的人物,充滿物欲的都市圖景,這實際上都應驗了當代藝術的怪異、荒誕的視覺奇觀。盡管刻意回避笑臉符號的岳敏君,所展出的《場景》部分,也實際上依然還是“去政治化的政治”的標準化演習。
熟悉的作品和美女、紅酒和批評家的應景式出場,使得“藝術長沙“成為一次交際學實踐,批評家們面對再熟悉不過的藝術家和作品,也似乎沒有什么言說的欲望,孫振華先生在篇短文中,將其總結為“湘味當代藝術”,“如同湘人,熱情、好客、富于娛樂精神,硬是把藝術長沙弄得像辦了 場皆大歡喜的紅喜事”。
五位藝術家的組合,因為缺乏必要的聯系,也顯得怪異、直白。楊福音的水墨和“他們”小組的欲望畫面同在—個空間展出,足以看出藝術家已經喪失了基本的“不容忍“的底線。除了“藝術長沙”這個統率性的名稱,作為策劃人的譚國斌,并沒有怎么去解釋為什么會選擇他們,從湖南媒體的報道中,只能粗略地了解到他們或多或少地和湖南有鄉緣關系。在談到為什么會選擇楊福音的水墨時,譚國斌也只是含糊地說,“這是有先例的,在上一屆同樣有國畫家李津入選”。
策劃人、出資人還是慈善家?
和當今活躍的策劃人不同,與譚國斌的交談顯得不太容易,他也似乎對展覽沒有多大的朝釋興趣,在湖南美術出版社印行的五本精裝畫冊中,也不見譚國斌的文章。譚國斌對“出資人”身份的在意,甚至超過了“策劃人”這個幾乎成為時髦的、年輕的美術理論愛好者趨之若鶩的名號。
作為湖南著名的收藏家,譚國斌在位于長沙市中心擁有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私人博物館,和方力鈞等人保持著不錯的私交,據其透露,在收藏的藝術品中,當代藝術作品占的比例是1/3。他在2007年藝術長沙期間接受媒體采訪時,曾提到舉辦“藝術長沙”的原因是為了弘揚當代藝術“現在的人講到湖南,要么就是超女,要么就是洗腳,我搞這個展覽,是想提高湖南人的文化品位?!弊鳛橐粋€收藏家舉辦的展覽,公益性的可能有多大,其實是值得懷疑的。
耗費600萬巨資,其背后的訴求是什么?是真的如活動期間的研討會主題“當代藝術在湖南進行的可能性”?其實,與會的嘉賓甚至也不會相信、甚至是沒有多大興致去探討這個話題,這也直接導致天的研討會,半天時間就倉促結束。應付性的發言,早已讓不少人已經對當代藝術研討會失去興致和期待,藝術長沙的研討會壓縮時間的原因,據說是“嘉賓有其他事情”,這多少有點幽默意味。當然,在湖南省博物館舉行的“藝術長沙”,對觀眾的刺激和挑逗效果是不能否認的,由它所引發的外圍展以及當地媒體對當代藝術的討論,最起碼也能成為前不久對“兩湖當代藝術空心化”的辯詞。只是這樣一種“空降超人式”的方法,是否能激活這座以兇悍、革命著稱的城市的當代藝術生態,它的有效性到底有多少,這還是需要存疑的。
尷尬的藝術批評
在個資本運作的“藝術長沙”活動中,不少嘉賓對背后資本的隱秘用意,不失揣測之心。在包機、五星級酒店、五糧液、阿瑪尼、藝術明星所營造的金黃色魅影下,藝術批評家在其中的身份是尷尬的。如果將譚國斌舉辦“藝術長沙”的行為,比作他為長沙引入了一家LV旗艦店,那么,在這樣的“引進”過程中,批評家發言的效用是什么?即使批評家的表述是多么的學術,多么的晦澀,也擺脫不了最終淪為叫賣之聲的“終途”。如果批評家們又收受了主辦方所提供的研討費,他們的發言也只會使其喪失掉批評家最為基本的獨立和尊嚴,使其成為利益的“共謀”。
在批評領域,藝術市場的紅火導致藝術批評成為變異最厲害、寫作動機最值得懷疑的領域。藝術家徐冰在談到藝術批評時,就認為不會讀作品的批評家們,往往以晦澀的用語讓文章不知所云。以自由藝術家身份走進學院的徐冰認識到,市場體制比學院體制更殘酷,使藝術家的創作更為不自由。存當前的利益格局中,批評家和收藏家、畫廊老板、拍賣行的言歡局面,也似乎并不是太危險和丟人的事情,因為沒有人能夠吊銷批評家的執照,即使批評家面臨信任危機,他們也不會有失業之虞,收藏家和畫廊老板是他們友好的主雇。
“公益展”還是“資本秀”?
將“藝術長沙”稱之為一個公益性的當代藝術展,多少有點虛假腔調,它實際上是一次貨真價實的”資本秀”。作為今年發生在二線城市的又一個山寨版雙年展(上一個應該是成都雙年展),二線城市對藝術的饑渴癥在經濟迅速發展后表現得尤為明顯,導致政府、收藏家也都順應了這一種集體需求,雙年展能夠提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雙年展的舉辦行為本身,這實際上暗中促長了當代藝術家的經驗復制和更為驚人的視覺奇觀的生產,而順應“藝術生產”的是“批評生產”,他們所提供的附屬品是驚人話語和離奇修辭,總之,金錢所營造的景觀比藝術作品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對藝術的嚴肅態度不及對資本的獻媚具有當下的時髦氣質。
就像藝術批評家尹吉男在《獨自叩門》一書中指出的 “從表面上,藝術品的確把大家聯系在一起,藝術家、評論家、藝術品商人都很禮貌地處在必須相互正視的現時條件制約中。但同時又是金錢把大家有聲有色有滋有味地運作在藝術市場中。我不得不說,金錢才是當今中國最走紅的前衛藝術家……”藝術長沙、成都雙年展等個人資本介入的大型展覽,在當前的藝術市場格局中,更能透露出其中復雜的利益需求。
最后還需指出的,作為大型藝術秀比較重要白勺傳播環節,如今眾多“專業”的、散兵游勇的當代藝術媒體,實際上通過報道進行著商業利益的交換,自動消解了媒體的職責,導致如“藝術長沙”最終成為一個皆大歡喜的盛宴,讓人感覺“藝術長沙”以及它邀請的藝術家、藝術批評家們,都能“輕易”地寫進明天的藝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