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油畫創作中的寫意性

藝術創作過程是新形象與新意象的組合

藝術創作過程通常分為藝術體驗（生活累積）、藝術構思（構思創作）、藝術表達（意象物化）三個階段。藝術家在藝術創作過程中，這三個階段交互影響而且密不可分，任何一個藝術作品的創作都必須經歷這三個階段才能創作出生動、凝煉具有感染力的藝術形象。藝術家對于其藝術體驗所感受到的形象，不是原封不動的再現，而是經過藝術家深入的意象物化再加工，同時與藝術家個體的生活經驗和審美經驗相結合，因為藝術家個體的生長經歷和思想組織構成，也不自覺的影響著對形象材料的納入，并必然會生成不同的意象并一直伴隨著藝術創作本身。

在藝術創作中，由于主要是憑借形象思維——以積累的“泛形象”為主要元素來進行組合、創造新形象，這種思維方式因此也包含“表象”、“意象”。每個創作步驟的完成我們都可看成是思維的躍升，是新形象或新意象的組合生成。藝術家在生活中積累生活經驗，觀察令其感動的新形象，在頭腦中形成新意象并利用一定的創作手段和手法，借助一定的媒體材料呈現給觀者。畢加索的《格爾尼卡》就是典型的新形象形成新意象，并利用油畫畫面的剪貼效果表達出來的。這幅畫是他用象征性的藝術手法對30年代西班牙內戰期間德國納粹空軍轟炸西班牙小鎮格爾尼卡，殺害無辜平民百姓的事件進行了控訴，有力的揭露了戰爭的罪惡和法西斯暴行。然而他此畫的對于現實的表現，卻與傳統現實主義的表現方法截然不同，畫中那種豐富的象征性，在普通現實主義的作品中是很難找到的。不過，畫中那種剪貼的視覺效果，并不是以真正的剪貼手段來達到的，而是通過手繪的方式表現出來。那一塊疊著另一塊的“剪貼”圖形，僅限于黑、白、灰三色，從而有效地突出了畫面的緊張與恐怖氣氛。

藝術創作中同時具有意象性，這個過程其實就是“意在筆先”的真實寫照，對于生活中表象的材料，藝術家通過極其敏銳的觀察力，在藝術思維中把握著藝術創作的方向，呈現出藝術意象的作品形式。一般來說，創作構思使藝術家有了完成具體作品的創作動機之后，在采用什么語言符號表達之前，在心理不斷建構新的意象或意象體系的思維活動。俄羅斯巡回展覽畫派畫家列賓在涅瓦河畔路遇一群衣裳襤褸的纖夫，作者觀察到令他感動的眾多社會底層的形象后而創作出《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這幅代表作。

藝術創作的表現形式因人而異

藝術創作的三個階段，只是相對的劃分，不可截然分開。它們之間緊密銜接，彼此關聯，互相滲透。由于藝術門類不同，藝術表現形式不同，作品的內容不同，藝術家創作的個性不同，因而創作過程中的具體情況也有所不同。不同的藝術家個體往往有著不同的選擇結果，特定門類的藝術家，他們頭腦中總富有一套屬于自己領域的所熟知的符號語言知識;而經過構思階段，藝術家頭腦中又擁有了獨創的意象或意象體系;到了藝術表達階段，藝術家的主要工作無疑就是讓自己的審美新意象與相應的藝術語言符號進行有機的組合，從而讓心靈中形成的作品構思物化為他人可以理解并進行審美欣賞的藝術作品形象。

不同的個體有著不同的生活體驗和審美感受，從而決定了表現形式的多樣性，除此之外，藝術家所身處的生活環境、歷史背景、文化底蘊等等都是影響藝術創作表現形式的因素，因此才有了東西方藝術表現的不同，中國畫創作表現的寫意性與西方油畫創作表現的寫實性是最典型的代表，而在東西方文化交流與融合的過程中，油畫在創作過程中逐步體現出寫意的特點。

當今中國油畫創作中的寫意性

談到油畫的寫意性，就要涉及中國畫的寫意性，因為寫意起源于中國畫，中國畫在表現對象時非常注重物象所呈現出來的生命力，采取一種凝練會意、非常直觀的手段來表現。這就形成了中國畫“尚意造型”的原則，即意向造型。在中國畫藝術中，寫意指寫其大意，即在似與不似之間取象；中國畫中的寫意性，不單單存在于大寫意的國畫中，“寫意性”包容在中國畫的每一個要素之中，從取材的寓意性、形象的概括性、筆墨的程式性、格調的隱約性、內容的象征性，以及工筆畫種類中都體現出寫意性，都與中國的文化背景相關聯。

在探討中國油畫的寫意性之前，還要清楚中國油畫寫意性與國畫寫意性二者之間的關系。寫意源于中國畫，強調一種意境，是一種繪畫表現手法，也是一種審美活動，發生于主客體之間的情感交融，更是強調形象“似與不似”之間的獨特意象語言。中國油畫的寫意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是來源于西方油畫在進入中國時，隨著畫種的傳入伴隨一些看來相似的理念和表現方式，是其本身所包含的內在成分，例如透納的一些我們認為具有寫意性的作品，還有印象派畫家的某些作品，都是在創作當中不自覺地輸入自己的理解和情感，這是源于自身文化的基礎，并在其創作作品中傳達出相似的寫意性痕跡。西方繪畫自印象派出現以后，由于藝術觀念的轉變，繪畫主體情感意識的覺醒，也相繼涌現出不少寫意性作品。如果我們從作用于主客體關系的情感表現的層面上去把握寫實和寫意的界線，塞尚、凡·高、馬蒂斯、畢加索等大師的有些作品都可以納入寫意之列。第二，是在西方藝術傳入中國的過程中，油畫與中國本土文化的結合現象。

油畫寫意性與國畫寫意性的共同之處在于創作者都把自己的主觀情感融入到創作中，采用一種與寫實完全不同的表達方式，并用高度概括簡練的手法表現出創作對象，從而體現創作個體的內心境界，達到主體情感與創作客體的高度統一。由此不難理解，中國油畫創作的寫意性始終離不開國畫寫意性的大環境，在創作過程中吸收本土民族文化的精髓，使得中國畫的寫意性甚至一些方式方法，被自然融入到中國油畫的表現形式當中，同時這種影響具有互通性，因此二者的關系是緊密而不可分割，互相影響又互相促進與利用。

影響油畫創作寫意性表達的主要因素

首先，是工具材料的因素。由于中國畫中筆、墨、紙、色特殊的工具和材料，使得中國畫在創作表現過程中表現出與油畫不同的特性，畫面更多的趨向于柔軟、濕潤、儒雅而富有詩意的寫意性效果。國畫創作表現寫意性的物質基礎與特性，為油畫提供了參考，這種參考不是要求油畫的創作采用國畫的材料和工具，而是促使油畫創作中考慮材料與工具的創新與應用。油畫的筆觸與畫面肌理可對應于水墨畫的筆墨，但中國油畫對筆觸與畫肌的自覺運用來體現創作的寫意性，還遠未達到傳統的水墨畫筆墨自覺程度與高度，因此還需要花大氣力去探索和嘗試，畢竟工具的不同制約著不同的意向表達和思維傳遞，需要不斷的實踐和碰撞來達到協同。但同時，油畫的創作材料又有著自己的特性與表現形式，在創作過程要求創作主體探求油畫自身的材料特點來表達油畫的寫意性。

由于材料的限制，油畫的畫面效果的及時性要緩慢很多，對于寫意性的表達產生一定的阻礙，在深入刻畫的過程中難與國畫的氣脈相通相比，因此對基本功的要求反是更高了，同時又要求創作者精神投入的專一性與探索的長久性。

其次，是創作者本身的經歷與文化背景。中國畫的寫意性與創作主體的文學修養等文化背景緊密相關，在國畫的寫意性表達中，文學、哲學、書法、篆刻融為一體，強調趣味性、象征性和人格的理想化的提升后的精神性內涵。因此在油畫的創作當中，也要求創作者自覺和不自覺地加強本人的自身文化修養，這樣對于油畫創作的寫意性表達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加之與新觀念新手法相結合來促使油畫創作的寫意性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最后，觀者的感受也影響到油畫創作寫意性的表達。油畫作品最終要面對欣賞者才能完成其寫意性的表達，因此在創作過程中，創作主體也要考慮所要面對的觀眾，而欣賞者也會遵循自己的文化積淀去尋找作品之中的可發覺的美之感受，這些過程本身就已經受到不同的文化背景的渲染。

由此不難發現，中國油畫創作的寫意性是處在一種相悖的狀態下得到不斷演化和發展的。因此，中國油畫創作中的寫意性，既要考慮與國畫寫意性的淵源，又要對其自身的發展歷史做好研究和探索，只有在不斷的探索之中，才能使中國油畫創作的寫意性有新的突破，

在歷史與傳統、現實與創新中找準自己的位置，才能使當代油畫家創作出更有現代意識與歷史價值的作品。■

（孟濱，河南農業大學藝術設計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