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30年的同與異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且慢，讓我先說點別的:中影制作的獻禮片《建國大業》在全國上映。這韓三平有什么“特權”，他命名的“建國”可以通過審查呢?我們報社的編輯都接到過宣傳主管部門的口頭通告，說可以講“新中國成立”等，但不能說“建國”。我認同這個通知，“中國”不是1949年才“建”的，“中國”的法統早就有了，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常任理事國地位繼承自“舊中國”即國民黨執政的“國民政府”。香港為什么直到1997年才歸還祖國?那個租借條約可是“大清國”政府與英國政府簽的，我們也承認了它的租期有效;甚至沙皇俄國占領了中國150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也成了既成事實，延續至今不可更改了。

同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歷史是輕易割不斷的。而這60年，“新中國”一直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以1978年底的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界，大體可以分為兩個30年，即改革開放前后各30年。這兩個30年有同有異，但無疑是不可割斷的一個整體。正確認識和對待兩個30年的同與異，對此建立基本的共識，同心同德，對于我們推進改革開放大業，實現科學發展，實現振興中華民族的宏偉目標，有不可忽視的意義。

回顧兩個30年，最大的共同點是基本政治制度，即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文革”中的踢開“黨委鬧革命”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堅持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堅持共產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其中堅持黨的領導是最根本的。最大的不同點是，前30年的政治路線是以階級斗爭為綱，這30年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前30年是計劃經濟思想主導，這30年以市場經濟為取向。

說兩個30年不可割斷，不僅說同是共產黨領導，還因為前30年為后30年打下一定的工業基礎，更積累了政治經濟文化多方面的經驗教訓，歷史發展本來就是一個探索前進的過程，所謂“摸著石頭過河”或“試錯”是也。所以，我們可以強調說30年改革開放取得了巨大成就，也可以合起來說“新中國成立60年”取得了巨大成就。中國歷史上的“盛世”，所謂“文景之治”，在賈誼看來是燕巢于幕、魚游于釜，令他痛哭流涕長嘆息;所謂“康乾盛世”，發生了百數十起文字獄。與中國歷史縱比，今日中國社會沒有外患內寇，大多數人民豐衣足食，絕對是前無古人的“盛世”?！爸袊圃臁北樘煜拢?0年間成長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也足堪自豪。但是與復興中華民族的宏偉理想相比，與中華民族對世界應有的貢獻相比，我們必須要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歷史緊迫感，必須進一步深化改革，繼續擴大對外開放。

因此，我們看到的兩個30年的“同”中，還有許多亟待改革之處。比如，鄧小平在總結“文革”教訓時早就指出的權力過于集中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不論是黨內民主還是社會民主都還存在嚴重的制度性缺陷，以致“一把手”專權的現象相當嚴重，買官賣官的丑聞時有發生;比如，堅持共產黨的領導與多黨合作，怎樣做到不流于形式，真正做到“肝膽相照，互相監督”，中共廣州市委最近頒布了一個“政治協商規程(試行)”，做的就是這方面的探索;比如，人民代表大會是地方最高權力機關，可是地方首長即市(縣)委書記卻是隨時調來調去的委任官，其授權與地方人大無關，兩個不同的權力來源如何“無縫”銜接?這些“同”方面的問題都是影響大局的，只有進一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才能妥善解決。

在“異”的方面，也有很多問題。不搞“大民主”即“群眾運動”了，這是好事，但是如何“從嚴治黨”、“依法治國”?現在腐敗現象沒有得到根本遏制，在不少地方甚至愈演愈烈，有些地方官吏甚至勾結黑社會組織魚肉百姓，除了他們的權力不是來自民眾的選票，還有一條就是沒了“群眾運動”的后顧之憂，蔑視群眾為“屁民”。如何實現“四大民主”，如何實現“司法獨立”，都是重大挑戰。又如，我們不搞計劃經濟，選定了市場經濟道路，但是政府主導經濟、掌控各種重要資源的模式卻依然改變不大，什么“經營城市”、“招商引資(是政府)第一要務”之類政治經濟行為還很時髦，民企發展遠沒有取得與國企平等競爭的經濟主體地位，因此，政府如何轉型做好公共服務、經濟如何對內開放都要有大手筆來改寫。還有農民不再束縛在土地上了，如何破除二元分割的戶籍制度，實現城鄉建設一體化;不再“共同貧困”了，如何消除貧富懸殊的鴻溝，促進社會和諧而避免社會斷裂和社群對立?

新與舊的代謝總是相對的，前與后是時間連續也是社會的演進過程，我們看到舊中孕育了新，也看到新中有舊。論說兩個30年同中有異，異中有同，想說的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