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與懦夫，先天與后天

李　興

在生活中有些人被稱為膽小鬼、懦夫，有些人則被譽為英雄、壯士。究其原因，會有兩種說法。一是英雄或懦夫是天生的，二是英雄或懦夫是后天環境造成的，尤其是英雄，是艱難和惡劣環境磨煉的結果。孰是孰非?

天生的英雄

不用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去尋找天生就是英雄的無數事例，眼下就有一位全球公認的英雄，而且有人認為這位英雄是天生的。

2009年1月15日，一架全美航空編號1549的A 320客機從紐約長島拉瓜迪亞機場飛往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起飛約5分鐘后飛機與飛鳥相撞，兩個發動機失靈。機長切斯利-薩倫伯格臨危不亂，以超凡的技術控制客機，讓機腹輕柔而平穩地親吻紐約哈得遜河，避免了這架重100噸的飛機在與水面接觸時解體。機上155人奇跡生還，創造了史無前例、無人死亡的水上迫降記錄。

事件發生后，美國當選總統貝拉克·奧巴馬于16日從費城打電話給薩倫伯格，稱贊他表現“英勇”、“漂亮”。奧巴馬與薩倫伯格通了5分鐘的電話，稱每個人都為他的出色表現感到驕傲，同時也向其他機組人員和許多在救援現場保證機上人員安全的人表示感謝。最后奧巴馬邀請薩倫伯格參加其總統就職典禮，薩倫伯格也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并如約參加奧巴馬的就職典禮。也因此，不僅美國人，全世界的人都視薩倫伯格為英雄。

那么，英雄是怎樣煉成的?美國一位研究人員的觀點很有代表性，認為薩倫伯格這樣的英雄是天生的。美國耶魯大學精神病學家迪恩-艾金斯稱，薩倫伯格就是一位天生是英雄的例子。艾金斯做出這種判斷是來自其一些研究結果。

艾金斯認為，有一些士兵天生膽大，原因在于他們體內的應激激素水平較低。艾金斯等人對那些接受生存訓練的士兵測試應激激素水平。士兵們的生存訓練包括模擬戰俘情景等內容。從參訓士兵抽出的血樣進行檢測發現，在極度壓力環境下表現最好的士兵，其應激激素皮質醇的水平較低，而神經肽Y的水平較高。原因在于，皮質醇水平低會讓人沉著冷靜，而神經肽Y是一種可以抑制人體應激反應的化學物質，能減弱皮質醇的作用，讓人臨危不懼，膽大心細，遇事不慌。

因此，天生的體內皮質醇水平低和神經肽Y水平高會讓人們在壓力環境下更為冷靜，表現也更好，可以成為天生的英雄。當然，世界上沒有完全“無畏”的人，英雄也并非完全感覺不到恐懼，而是他們不會或很少表現出恐懼，而且能夠冷靜地處理問題。由于不同的個體皮質醇和神經肽Y分泌水平有差異，因而也就呈現出天生英雄或懦夫的情況。皮質醇水平低和神經肽Y水平高的人就可能成為天生的英雄，反之則可能成為天生的懦夫。

訓練出來的勇敢

如果僅僅把人的勇敢與懦弱看成是大腦或血液中的某些化學物質和激素的多與少以及基因的控制，顯然是片面的。生活中很多英雄的產生其實是環境塑造的結果，所謂時事造英雄正是這種情況的總結。

其實大多數人天生都具有懦弱和膽小的特質，但是，膽小卻可以經過訓練和環境的熏陶而得到改善從而讓人走向懦弱的反面，變得勇敢起來，成為英雄。軍人就是最懂得如何利用訓練來克服恐懼，從而變得勇敢和堅強的。1982年5月英國和阿根廷軍隊為爭奪馬爾維納斯島發生了激烈的戰斗，盡管英軍后來公布的英軍士兵的恐懼心理引起的精神失常人數占全部非戰斗減員人數的2％，但實際上這一數字達到5％～10％。

根據這一情況，各國軍方都展開了對士兵進行克服恐懼的訓練。恐懼心理是指生命遇到危險或回憶、想像、預感危險時所產生的一種擔驚受怕的情緒。恐懼情緒輕則使人失去正常的思維、表達和自我控制能力，重則導致精神崩潰、行為失常、甚至完全喪失戰斗力。

要克服恐懼就要先認識恐懼。不僅在戰爭中，就是在平常的訓練和生活中，士兵也有恐懼。一是知覺型恐懼，是對訓練難度產生錯覺而引起的心理緊張；二是智力型恐懼，是對訓練缺乏科學的認識而造成心理畏懼；三是動機型恐懼，是因害怕流血受傷而產生的恐懼；四是個人的應變能力差，感到難以處置而產生的恐懼。

而對恐懼的克服也完全可以經過身心行為的訓練來完成。例如，正確地呼吸和放松、數數、積極想像、體育鍛煉、脫敏療法(以毒攻毒法)等，都可以減輕恐懼并最終戰勝恐懼。

在士兵克服恐懼的心理訓練中常用的一種方法是脫敏療法。士兵最怕的是實戰中的場景，尤其是炮火硝煙以及負傷流血，都可造成人的緊張，心跳加快，四肢顫抖，情緒難以控制，動作僵硬變形，體能處于癱瘓狀態，有的人甚至意志動搖，逃避或逃跑。戰場上所謂的逃兵很多就是這樣產生的，因此他們被視為懦弱。

但是，如果對士兵進行脫敏訓練，即模擬真實戰場的場景和情況訓練士兵，如利用聲、光、電、煙等模擬手段來制造真實戰場的情景，要求士兵們完成一系列由淺入深的戰斗動作，甚至模擬戰友的負傷與流血，進行戰場急救，就可以讓士兵在心理上慢慢耐受這樣的緊張刺激，從而消除和減弱恐懼心理，適應戰場的緊張狀況，逐漸變得勇敢起來。

同時，提高專業技能來提高心理承受能力或心理容量，也是造就英雄的重要方式。諸如擒拿、格斗、射擊、滑雪、游泳等技術都可以通過循序漸進的方法讓人提高膽量，因為藝高人膽大。

英雄的綜合因素

毫無疑問，皮質醇和神經肽Y可能是決定一個人是否勇敢的內在生物學因素，但只是因素之一。而且，就是這類決定一個人勇敢還是懦弱的化學物質在人體中還有很多種，它們都或多或少地影響人的心理和行為，從而左右著人的勇敢或懦弱。

例如，人的各種神經激素、各種腦垂體激素的釋放激素或抑制激素、內啡肽、P物質、血管緊張素等都對人的神經心理和行為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而對人情緒影響較大的一種激素便是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釋放激素(CRH)，它由下丘腦分泌，能在機體內引起一系列復雜反應，并刺激腦部感知恐懼與焦慮的區域。在嚙齒動物和人身上，過量的CRH激素會引起抑郁癥癥狀。但是CRH激素含量少，會使母親格外勇敢。

研究人員選取了一些哺乳期的雌鼠，其中一部分注射不同濃度的CRH激素，另一部分注射生理鹽水，然后在每只雌鼠的籠子附近放一只雄鼠。結果，只注射生理鹽水的雌鼠異常警覺而兇悍，為保護自己的孩子免受威脅，它們立刻向雄鼠發起攻擊，能在短短45秒鐘內攻擊20次以上。而注射CRH激素的雌鼠則反應遲緩，攻擊的激烈程度較弱，持續時間也較短。

這提示，體內CRH激素含量少可以增強母親的勇敢行為，以保護幼仔。人類女性的產后憂郁癥也可能與CRH激素水平失調有關。而且，連催產素的高低也影響到雌鼠是退卻還是勇敢。體內催產素濃度高的雌鼠，其攻擊性行為增多，反之則減少。因此，僅僅從生物因素中的激素而言，人的膽小和勇敢并非只是一種激素在起作用，而是多種激素或化學物質共同作用的結果。

同時，盡管艾金斯認為機長薩倫伯格是一位天生的英雄，但不知艾金斯是否測試過薩倫伯格體內皮質醇和神經肽Y的水平沒有。如果沒有，則只是一種推測，因此不能簡單地說薩倫伯格就是一位天生的英雄。而且，即使測定發現薩倫伯格體內的皮質醇水平低和神經肽Y的水平高，符合天生英雄的激素水平，也不能完全歸結于天生。

因為，人們至少知道，薩倫伯格作為英雄是有著大量的后天準備的。在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電視臺對薩倫伯格采訪時，他回答說，“我覺得，從很多角度來看，飛機撞擊之前我的整個人生都是在為這個特殊時刻做準備。”妙哉斯言!顯然，如果沒有42年的飛行經歷，薩倫伯格不會在很短時間內克服緊張恐懼心理，沉著鎮定，審視當時情況，果斷將飛機迫降在哈得遜河的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