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義
民意機構開會,不同地域,不同體制,特色各異。人們通過不同媒介多少對之都有所了解。有的是經常質詢,某某人被叫到議會回答問題去了;有的是打架多,流行“肢體語言”;而中國的“兩會”,以前是表態的多,現在“交鋒”多起來了。毫無疑問,這種“交鋒”和議會政治中的辯論還不是一回事。
話夠尖銳,“你們都決定了,還叫我們來干什么?”“勞動保障部以為我們都是傻的。”“你們(指來自地方檢察系統的政協委員)是不是托兒?”但也僅此而已。議題早被設定了'聲音再尖銳,解決問題還是在會后。
不過,其中的利益博弈很見真章。政協社科界別的委員質疑事業單位養老制度改革方案,法學家質疑最高院對法官腐敗避重就輕,而法學家出身的高院院長大罵“存心不良的律師”,工商聯出報告說開發商成本中政府拿了大頭而上海市長韓正說沒拿那么多,等等。曠日持久的改革難題總要有個說法,官、學、商三者分歧也就加劇。
官、學、商三者分歧加劇,但不至于“斷裂”。毋寧說進入了新一輪的“磨合期”。官員腐敗,學界淪喪,商家身上不流淌“道德的血液”,這三種現象可以說是愈演愈烈。在經濟危機背景下,在保穩定的要求下,不能不對民眾提供更多的交代。相互指責是難免的,三個方面,任挑一個,都會說自己被另一個“綁架”了:大學說行政權力干預也出臺了很多制度設計來約束、規范這些交易。比如說政府決策的聽證會制度,通過立法機關制訂《信息公開法》等,但實現起來就不那么容易。現在是大筆花錢和大筆分錢的時期,實現起來恐怕更不容易了。
俗語說,屁股決定腦袋。更嚴謹一點說,全國“兩會”上代表、委員為某一個利益集團或利益群體說話,究竟是好是壞?近些年,特別是2008年全國“兩會”時,政協委員關于給富人減稅的提案導致輿論對于“兩會”代表、委員為利益集團代言的批評頗多。有意思的是,今年“兩會”上反過來了,有政協委員向“兩會”提交議案,建議向富人征收60%以上的遺產稅。
如果承認不同利益集團或利益群體之間的利益“交鋒”是無法避免的話,那么,代表、委員為某一個利益集團說話的現象就不會太厲害了,法官說律師太壞了,政府說很多商家太沒道德了……
但三者的共同利益顯然仍然大過分歧,相互“挺”還是主流。
利益集團發達的某些西方國家,議會里曾經有個“潛規則”:互投贊成票。大致意思是,議會中代表不同利益集團的雙方達成協議,在這個問題上甲方支持乙方,從而換取在另一問題上乙方對甲方的支持。這樣一種交易容易傷害公眾利益,被視為一種腐敗。
這當然不能簡單套在中國的情況上。我們還是黨政主導,還是有條件超越各種利益集團或利益群體的。就是說,利益集團之上畢竟還有中央政府這個裁決者來“呵護”民眾利益。但各種形式、各個層級的交易(不局限在投票),還是解讀很多改革難題無法化解的一個角度。否則“老上訪”、“釘子戶”、暴力沖擊政府機關等這些事情就不會頻繁發生了。
要更好地維護公眾利益,限制這些交易是當務之急。中央政府消失。前者才是根本。問題就在于,在一個個利益集團或利益群體之外,更重要的是普羅大眾的利益。在今天,除非依靠超強的運作,涉及一般民生的焦點問題是很難回避的,人們也就看到了有關方面被逼到墻角時的反應。
全國“兩會”上誕生的著名的“商量說”便是典型的一個例子——原話是:“我們希望消費者、購房者能夠明明白白地知道所買房子的價格構成,如果哪塊高了,你們可以跟他們(房產商)商量。”一個最簡單的質疑就是:全國工商聯和黨政大員說法都不一,消費者和房產商的“商量”會有結果嗎?
從長遠來看,官、學、商新一輪磨合期可能會形成更周密的利益協調機制,也可能是現行機制的進一步固化。無論如何,維系集團或群體利益與民眾利益的平衡是改革和發展還能進行下去的必要條件。從這個意義上說,雖然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為利益集團代言的現象不可避免,但正如18世紀英國哲學家柏克所說,議會是“具有共同利益即整體利益的一個國家的審議機關”,由此議員有權利“自我判斷”,而不僅僅是“由不同乃至相互敵對的利益派遣的使節”。
其實,真正和權力關系密切,或者社會曝光度不高的利益集團,全國“兩會”上是基本見不到爭鋒的影子的。言論免責有時候就是頂不住一個招呼,這是殘酷的現實,但突破是遲早的事情。有一點可以肯定,和已經暴露出來的利益博弈一樣,人們需要時刻警惕形形色色“互投贊成票”對民眾利益可能帶來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