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為什么要這樣？

中圖分類號：G42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673-4289（2009）02-0031-02

一次外出監考，偶然于教室講桌的書洞里發現一份一個小學生寫的千字“說明書”。閱讀之后，心情很是沉重。當時，就想找到那位老師問一句：老師，您為什么要這樣？質問老師的想法自然沒有兌現，但我卻把那份千字說明書保留了下來，準備公布出去，以期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未及公布，即目睹一初一學生因成績靠后熬夜趕寫5000字的“說明書”。據該生說，這事在班里普通而又普遍。我目瞪口呆，嘆自己真是井底之蛙，見少識淺。我坐不住了，必須盡快把我保存的那份千字“說明書”發表出去，示于為人師者，為人父母者，也示于那些一直關心少年兒童身心健康成長的人們。

千字“說明書”

今天早上，我高高興興地來到學校。

“鈴鈴鈴……”上課了，我們在英語課代表的帶領下，大聲朗讀著課文，讀得十分認真而投入。同桌程度稍差，她隨著我小聲讀，慢慢地也能夠把英語單詞讀準確了。

該換書了，我拿出語文教材。您站在講臺上發布命令，讓我們讀《綠色蟈蟈》，并畫出描寫蟈蟈的生活習性的句子來。我拿出筆來，滿懷信心地讀著、畫著。您也認真改起了語文作業——《訓練與拓展》。正當我讀得興趣盎然時，您突然把《訓練與拓展》扔到我面前，同時丟下一句話：“一千字的‘說明書’！”接著您就轉身走了。當時，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過了好一會兒，看著眼前的《訓練與拓展》，我幡然醒悟，您要罰我寫一千字的“說明書”。

為什么呢？原來我的《訓練與拓展》少做了一道題，為此您要罰我。剛開始，我真挺茫然的，不知從何下手，畢竟1000字，沒那么容易寫完；但又想，這次，不管怎么說，畢竟是我錯，罰我是應該的，干嘛不罰別人？就因為別人寫完了，沒漏題，而我漏題了，我應該認罰。

總而言之，是我少做了一道題。如果我寫完了，老師干嘛還自找麻煩來讓我寫一千字的“說明書”呢？說來說去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漏寫一道題。那道題其實也不太難，怪就怪我粗心大意，不懲罰一下，這粗心的毛病什么時候也改不了，我必須認罰。

我漏寫的那道題是，比較下面兩個句子，找出改動的地方，并說明改動之后的好處。這道題很簡單，我卻漏寫了，實在不應該。

答案是這樣的：1.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生動、形象。2.運用了打比方的說明方法，把“云”比作“天氣的招牌”，形象說明了云和天氣的關系。可這道題我偏偏忘了寫，萬分的不應該。

老師，我錯了，我不應該漏題。作為一名優秀學生，這是非常不應該的。我雖然在這次月考中，考得還行，但不能驕傲自滿。您曾經教導我們：“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您也告訴過我，好多同學已經暗暗下勁，來趕超我了。

老師，我真正意識到自己錯了，我確實不應該漏寫作業。學習是自己的事，如果自己都對自己放松了，成績還能好到哪去？這倒是真的。所以說，我要加勁，努力再努力，永遠不能滿足，因為前方總有一個勁敵。我錯了，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做，我不該有這樣的疏忽，這是對自己不負責呀！

說實話，我沒寫過“說明書”，不知道該怎么寫，所以1000字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小數字，但又一想，這是您懲罰我，懲罰我就是為我好，讓我不犯這種錯誤，讓我更完美，這種關照，一般人還真享受不到呢！

這說明什么？說明老師還關心我。就為報答這關心，我也要好好學習，我以后再也不犯這種錯誤了，真的！

老師，我不恨您，反倒因為您罰我，我還要真心地向您道一聲：

謝謝，您辛苦了！

您的學生 zhj

×年×月×日

再次閱讀這份千字“說明書”，充溢在心中的還是那句話：老師，您為什么要這樣？

之前，我曾經寫文章借一寓言故事抨擊目前學校考后按成績排序在班中公布一事。故事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一只老虎聽到有人說自己是頭驢，很是惱怒，便跳起來強烈抗議：“我是威風八面的老虎，怎么會是驢呢？”為證實自己是老虎，便問另外一個人。不料這個人也說：“你是一頭驢。”老虎對自己的身份開始產生了懷疑，于是又問第三個人。誰料這個人也說：“你就是一頭驢。”這老虎便失了銳氣。第二天竟學起了驢叫，第三天開始吃起草來。小學生自我評價能力差，常常會接受別人尤其是老師對自己的評估。小學初級階段，同學之間成績差別本來不大，為什么到了小學五、六年級，初、高中階段會有那么大的懸殊？按成績排序這一做法無疑是一重要原因。第一次排名后，學生對自己尚有信心；第二次排名后，信心便不足；第三、四次排名后，便給自己定位是差生了。

我們還是回到這份千字“說明書”上來。不難看出，“說明書”的作者應該是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因不經意漏寫了一道題，結果遭致老師嚴厲的責罰。是要顯示老師的威嚴，是要殺一儆百，是要徹底改變學生做題馬虎的毛病，還是要對魏書生提倡的寫“說明書”的做法發揚光大？對優秀學生尚且如此，對后進學生又會怎樣呢？我們不得而知。

該文美其名曰“說明書”，其實與檢討書并無二致。在文中這名學生對自己做了深刻的反省，內容之全面，檢討之深刻，令我這個有二十年教齡的老教師亦嘆為觀止：（1）敘述違紀情況；（2）補寫遺漏作業；（3）承認并決心改正所犯錯誤；（4）認可并感謝老師的批評（最后的“謝謝，您辛苦了”一句著意加大）……。尤其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名學生的態度竟然如此誠懇。只是不知這“誠懇”究竟是學生的本性，還是學校教育的結果。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滿足那位老師的虛榮和自尊吧？然而，我的內心卻充滿了不安，我分明感覺到孩子的思想和心靈已經被扭曲。

在“說明書”中，學生說的最多的話是“我錯了”。我想，一則是為了湊字數，二則，學生心中最明了，這一句是老師最樂意聽的。我不禁要問：老師，是嗎？老師，您要做什么？老師，您把一只只“小老虎”說成“驢子”還不算，還要殘忍地要求學生承認自己是驢子。老師，您為什么要這樣？

（作者單位：濮陽市華龍區高中，河南，濮陽 457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