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而古老的涼山正在經受著外來文化的沖擊,許多婦女漸漸體會到涼山自身貧窮落后的狀況與外界生活存在極大差異,它們成為婦女外流的重要拉力。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出現了大量婦女外流的現象。從人口普查數據來看,彝族是婦女外流比較嚴重的民族之一。婦女外流在涼山彝族地區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口自然遷移問題,而是具有深刻經濟、文化和歷史背景的社會問題。
彝族婦女外流的原因
建國以來,涼山彝族地區在經濟上有了很大的發展,但是在彝族傳統中,男子仍然是社會政治、經濟活動的主體。彝族人男尊女卑的意識依舊存在,并嚴重影響著婦女社會地位的提高。
以筆者調查的昭覺縣為例,該縣屬于國家級貧團縣,地處山區,氣候惡劣,食物品種單一,彝族主要以洋芋、養子為主食,其中洋芋就占全年口糧的70%以上。生產結構單一,經濟發展緩慢,自然環境和生態環境制約著當地經濟的發展和群眾生活水平的提高,人民生活極度貧困,文化層次也較差。由于貧困,許多年輕的婦女為了改善自己的經濟情況選擇外出,或務工,或遠嫁他鄉。
在涼山地區,現代法律的觀念還十分淡薄,民間社會多以習慣法和傳統習俗作為解決問題的原則、規定和方法。但是面對紛繁復雜的現代事件,許多習慣法規已經不再完全適用了。
歷史上的涼山曾是一個種鴉片、販鴉片、吸鴉片的重要地區,這里與“金三角”在我國的毒品銷售之路——云南省相毗鄰,是毒品販運“四川通道”的重要關卡。加之經濟貧困、文化落后,涼山州的昭覺、布拖、美姑成為毒品重災區。販毒分子在給家鄉帶來毒品的同時,還給家鄉帶來已滅絕幾十年之久的各種瘟疫、性病和艾滋病等,幾乎每縣每鄉每村都有或多或少、或深或淺遭受毒品侵害的家庭。毒品這一惡魔是將婦女推向外地的罪魁禍首之一。
除上述涼山彝族自身的社會文化因素外,大量婦女外流還與內地不斷升高的性別比有著一定的關聯性。依據筆者的調查,彝族婦女外嫁的地區基本都是內地漢族地區,且流入地的男女性別比往往高于涼山地區。從某種角度而言,內地婚姻市場對女性的需求,是彝族婦女大量外流的重要的外部因素。
解決彝族婦女外流問題的對策
婦女大量外流是一種社會行為,它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當地社會結構中存在的問題,解決婦女外流問題不但應該從加強婦女教育和技能培訓的個體角度出發,更應當以涼山彝族和諧社會的重建和新農村發展的宏觀層次來設計與實施,制定切實而有效的對策。
發揮彝族家支制度的積極作用。彝族家支是形成于血緣之上的親族關系,牢固地扎根于彝族人民的意識中。家支不僅是彝族社會的組織結構,彝族人的強大的集體意識的來源和思想感情上的歸宿,更是家支成員的保障系統。從當前社會發展程度來看,涼山彝族經濟尚未高度發展,法律尚不完善,社會保障系統尚有待建設,家支仍在生產、生活、精神、心理上支持著家支成員。在處理彝族社會問題時,政府應當充分利用家支這一歷史遺存,大力倡導家支傳統功能的變革與創新,作好如下工作:
鼓勵家支的經濟幫扶職能。通過家支的向心力與凝聚力,支持家支成員扶貧濟困,經濟互助,消除個體家庭困境及集體貧困的局面。
提倡家支的教育懲戒職能。借助家支的強大力量,舉行家支集體盟誓,教育家支成員共同抵制社會不良風氣,如吸毒販毒等,最大程度上消除毒品艾滋病對彝族社會的危害。
發揮家支頭人的帶頭作用。彝族家支頭人通常兼具長者和村干部多重身份,在村落事務中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同樣在處理婦女外流問題上,需要發揮家支頭人的威信與認同性,相關政府官員應當首先讓家支頭人了解婦女大量外流對彝族村落的文化傳統傳承與發展帶來的不利影響,再由家支頭人教育家支成員和村民。
加強政府干預力度。
在民族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涼山彝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習慣法體系。習慣法對村民的日常生產生活有著很大的影響,傳統社會的習慣法至今在涼山彝族村民中仍有很強的生命力。在處理彝族婦女外流問題上,應當加強政府干預,消除習慣法對現代社會法律的抵觸,特別是習慣法與《婚姻法》和《婦女權益保障法》的沖突,保護婦女的身心健康,保障婦女在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家庭方面與男子有平等的權利,是解決婦女外流問題的關鍵所在。筆者認為,還應做好如下幾方面的工作:
提高婦女地位,倡導婦女參與經濟生活。農村彝族婦女擁有歷史賦予的特殊人文資源的財富,是彝族農村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政府應專項支持農村彝族婦女發展種植經濟、婦女手工經濟以及發展以婦女為主的旅游經濟,幫助婦女合理地利用彝族文化資源,增加婦女收入,從實質上提高婦女地位。破除重男輕女的思想,提高婦女文化水平。政府應著力改善女童受教育的環境,幫助女童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并針對不同年齡層次、經濟水平的彝族婦女,開展文化知識掃盲、生活常識掃盲、生產技能掃盲等多種非正規教育;減少習慣法與婚姻法的沖突,保障婦女婚姻幸福。對處于弱勢的彝族婦女實施有效的法律保護,是解決涼山彝族地區婦女大量外流的關鍵所在。如廢除包辦婚姻的習俗、加強對結婚年齡的限制、認定結婚的合法程序、澄清適婚對象的范圍、恢復女性財產繼承權等。
發揮國際非政府組織作用,保護與幫助農村彝族婦女。彝族農村婦女是我國政府、國際有關組織和一些非政府組織特別保護與幫助的對象。相當多國際援助項目對農村彝族婦女實施扶貧幫助,如“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在美姑縣的非正規教育探索項目,在喜德縣實施的女童教育項目:愛福有限公司救助昭覺縣彝族貧困學生入學項目;世界銀行貸款安寧河流域農業資源開發項目;國際小母牛基金會(HPI)項目等。同時,國內也有不少相關扶助工程項目,如“種草養畜工程”、“移民開發工程”、“沿江開發工程”、“形象扶貧工程”等。筆者認為,應當充分利用這些國內外的項目工程,切實在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幫助和保護農村彝族婦女。
利用彝族傳統的天人合一觀念,發展生態觀光旅游項目。學者冉瑞燕在研究中提到,自然賦予了人類生產資源和生活環境,少數民族在長期的對自然環境的依賴和利用實踐中,積累了樸素的生態維護經驗和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智慧。習慣法認為砍伐森林、殘殺野生動物等破壞自然環境的行為是褻瀆神靈的。合理吸取這種可持續發展的觀點,大力提倡環境保護的現代意識,發展觀光旅游業,是非常可行的。充分利用涼山獨特的人文資源、自然資源和物產資源,繼續維護生態環境,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涼山旅游和投資,從而促進涼山的經濟發展,帶動一大批涼山彝人發家致富。才是真正解決大量彝族婦女外流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