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榮建
(吉林大學法學院,吉林長春130012)
有學者指出,在大多數國家版權法中,只有自然人才能成為作者,同時由于只有作者才能享有著作人身權,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因而,我國立法關于法人著作人身權的規定,基本上屬于“中國特色”[1]。文章通過對國內外立法的考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我國立法對法人著作人身權的確認,始于1986年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94條。該條規定:“公民、法人享有著作權,依法享有署名、發表、出版、獲得報酬的權利。”在此,法律通過列舉的方式,明確將法人作為署名權等著作人身權的主體,為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提供了充分的立法依據。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中,法人著作人身權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確認。誠然,我國《著作權法》并無任何一處提到“法人著作人身權”,但諸多規范的綜合效應則明確了法人著作人身權的合法地位。
一方面,法人的作者地位為其享有著作人身權提供了前提。
《著作權法》第11條第3款規定:“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意志創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責任的作品,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視為作者。”這里盡管使用了“視為”一詞,但法人的作者地位仍然不容否定。學界通行的觀點也認為,既然將法人擬制為作者,就應該承認其享有著作人身權等屬于作者的權利,否則這種擬制就沒有任何意義[2]。與此同時,我國《著作權法》又通過許多條文的組合,強化了這一結論的說服力。
從一般的立法邏輯出發,法人作者享有著作人身權是我國《著作權法》的必然結論。我國《著作權法》第9條規定“著作權人包括:(一)作者……”,從而將作者納入了著作權人的范疇,并放在了首要地位。第11條第1款規定:“著作權屬于作者,本法另有規定的除外。”這直接將著作權歸屬到作者名下,確認了“作者”與“著作權”之間的當然聯系,作者享有著作權由此成為一般原則。第10條則規定“著作權包括下列人身權和財產權……”,這進一步明確了著作權與著作人身權之間的種屬關系,著作權主體成為著作人身權的當然主體。具體到法人,我國《著作權法》雖然使用的是“視為作者”,但由于并不存在第10條的“另有規定”,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在立法邏輯上也完全可以成立。
從具體立法內容來看,法人作者享有著作人身權也是對我國《著作權法》的合理解釋。我國《著作權法》第11條第3款規定:“如無相反證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表面看來,該款規定的是確定作者的一般原則。但同時也表明,立法實際上是以署名權的權利人作為推定作者身份的根據。也就是說,法律推定作者應該行使署名權。我國《著作權法》既然明確提到了“法人”,當然意味著法人作者同樣應是署名權的權利人。我國《著作權法》第20條進一步印證了這一觀點。該條規定:“作者的署名權、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的保護期不受限制。”它對于法人沒有像第21條那樣單獨規定,表明這里包括了法人作者的情形。第21條更是明確提到“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作品……其發表權……”,從而明確承認了法人作者的發表權。
另一方面,即使法人不具有作者地位,仍可以在職務作品和委托作品兩種情況下取得著作人身權。
我國《著作權法》第16條第1款規定:“公民為完成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工作任務所創作的作品是職務作品……”第16條第2款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職務作品,作者享有署名權,著作權的其他權利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享有……”這里,法人的“其他權利”顯然包括除署名權以外的著作人身權。在此,我國《著作權法》采取了推定主義的立法技術。更具體地說,是進行了一種法定的權利轉讓推定,將特定條件下職務作品的著作人身權授予了法人。
值得注意的是,這里著作人身權的權利主體出現了分化,從而有可能引發權利間的沖突。如何進行平衡?我們認為,我國《著作權法》既然已經將署名權以外的著作人身權明確賦予了法人,那么法人就有權根據需要行使發表權、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等權利,即使其行使結果違背了創作者個人的原本意愿,也應如此。當然,因此所造成的創作者個人名譽的毀損可以通過另外的途徑進行救濟,這屬于另一個層次上的法律問題,不影響法人享有有關著作人身權的合理性。
法人對某些委托作品所享有的著作人身權。我國《著作權法》第17條規定:“受委托創作的作品,著作權的歸屬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過合同約定。合同未作明確約定或者沒有訂立合同的,著作權屬于受托人。”根據該條,法人為受托人時,合同未訂立或者訂立但未作明確約定時,法人都將因此成為著作人身權的主體;當法人為委托人時,則只有合同約定著作權歸委托人,法人才可能成為著作人身權的主體。這里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前一種情形是否會與職務作品相沖突,也就是說是否存在這樣的情況,即受委托的法人應該享有全部著作人身權,但該作品卻又屬于其雇員享有署名權的職務作品?我們認為這種情形確實有可能存在,為了避免可能引起的矛盾和沖突,合理的解決辦法只能將署名權賦予實際創作的雇員,其他著作人身權則由法人享有。
另外,法人還可以根據轉讓關系取得著作人身權。我國《著作權法》沒有明確承認著作人身權可以轉讓,但實際上卻承認了著作人身權轉讓的可能性。我國《著作權法》第16條在對職務作品進行限定時就規定:“……合同約定著作權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享有的職務作品。”這里的“合同約定”當然包括對著作人身權的約定,屬于著作人身權轉讓的一種表現形式。實際上,委托人根據合同約定享有著作人身權在內的著作權,也屬于著作人身權轉讓的一種實現方式。我國《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第8條第3款明確規定:“軟件著作權人可以全部或者部分轉讓其軟件著作權,并有權獲得報酬。”誠然,其適用范圍僅僅限于軟件作品,但這至少表明,著作人身權的轉讓在我國立法上并非絕對的雷區。因而,轉讓同樣屬于我國法人著作人身權的取得方式之一。
大陸法系向來重視精神權利(“精神權利”與“著作人身權”是同一權利的不同稱謂,本文根據行文需要,交替使用)問題。雖然它們大多沒有直接提及法人著作人身權,但對法國、德國、日本等主要國家立法的實際考察表明,“不規定”并不等于排除其存在的可能性和現實性。
法國是著作權一元論的典型代表,自19世紀以來其判例也一直引導著現代精神權利的發展潮流。《法國知識產權法典》第121條規定了精神權利。該條沒有明確規定精神權利的原始主體,而是在第113條(7)款中將作者界定為“實際創作的個人”。這樣看來,法國法實際上排除了法人通過成為作者而取得精神權利的可能性,法人著作人身權因此只剩下通過轉讓取得這一條途徑。但第121條明確規定精神權利“不可轉讓”,這是否意味著法人著作人身權在法國沒有存在的可能?似乎很難得出這樣的結論。立法條文并不總是等于法律現實。法國近年來判例的發展表明,1966年吉伊訴戈勒芒案后,法院已經越來越傾向于對不可轉讓性進行從寬解釋,也就是說不可轉讓性實際已經被突破[3]。因此,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在法國法中,法人可能無法以作者身份享有著作人身權,但仍然可以通過合同約定的方式取得。
與法國相反,德國奉行的是一元主義的版權理論。基于一元主義的要求,德國著作權法對于著作權的轉讓采取了嚴格的立場。即便是經濟權利的轉讓也被禁止,而只能借助于許可,精神權利的轉讓在立法上當然更無可能。與法國法一樣,德國法也排除了法人成為作者的可能,將作者嚴格限定為自然人。種種跡象似乎向我們宣示了法人著作人身權在德國的死亡。但這仍然僅僅是立法的表面規定。正如學者所指出的,德國雇主不能成為雇員創作作品的作者,或者說德國沒有雇傭作品,但雇員作者仍可以授予雇主獨占或非獨占性的許可,來對其在完成工作過程中創作的任何作品進行利用,從而取得與雇傭作品規則類似的效果[4]。因而,法人著作人身權在德國同樣可以存在,只不過立法在很大程度上妨礙了其上升為正式權利的可能。
與法國、德國相比,日本法更接近于我國版權法的狀況。根據《日本著作權法》,在下列兩種情況下,法人將被賦予作者身份:在法人的主持下并在雇員履行職責的過程中完成;將以法人的名義發表,除非在作品完成時依然有效的雇傭合同或工作章程中有另外的約定。同樣,在軟件程序中,除非有另外的約定,只要作品是在法人主持下、在雇員履行職責的過程中完成的,法人就成為作者。根據作者身份,法人當然地取得了著作人身權。
英美法系版權法中,精神權利往往并非從屬于版權,而是與版權并列的一種權利。如果說大陸法系對法人著作人身權顯得不夠積極,英美法系版權法則給我們展示了另一番景象。在此,我們選取較有代表性的英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立法進行分析。
英國1709年頒布了世界上第一部版權法,即俗稱的《安娜法》。但該法主要規定的是出版問題,對作者的精神權利僅僅涉及到了發表權①。直到1988年,精神權利才被《英國版權、外觀設計和專利法》正式承認。在僅有的三條涉及精神權利的立法中,對精神權利的確認只有第22條(2)款和第23條(2)款,剩下的第23條(1)款、第23條(1)款、第23條(4)款、第24條等都是對排除適用情況的列舉。值得注意的是,根據第79條,署名權并不適用于雇傭范圍內創作的作品,而雇員作者對于作品的保護作品完整權的行使也受到嚴格限制,這等于將有關的著作人身權授予了法人。同時,英國立法還允許完全放棄精神權利,這無疑為法人實際享有著作人身權提供了充分的條件。另外,其版權法中眾多精神權利侵權豁免的存在,更使原本脆弱的創作者的精神權利舉步維艱[5]。實際上,正是出于對國內出版業、唱片制造業等的考慮,英國才在精神權利問題上停滯不前,這些公司法人事實上享有包括著作人身權在內的廣泛利益。
眾所周知,美國對精神權利向來心存疑慮,即便是在國會批準《伯爾尼公約》后,這種狀況仍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轉變。《美國版權法》規定了署名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卻并未使用“精神權利”或類似術語。“雇傭作品”(Works Made for Hire)是美國版權立法的特色,也是與法人著作人身權密切關聯的問題。根據第101條的規定,雇傭作品不僅包括受雇范圍內創作的作品,而且包括法律列舉的九種接受委托完成的作品,只要雙方通過簽署明確的書面文件同意將其視為雇傭作品。而根據第201條(b)款,在構成雇傭作品的情況下,雇主和委托人則被視為作者(注意,版權法使用的是“Author”,而不是“Copyright Ow-ner”)。既然是作者,雇主當然可以根據《美國版權法》第106條之A款享有法定的精神權利。鑒于這種立法現實,有學者才進行了將(雇員創作者的)精神權利與雇傭作品相結合的嘗試[6]。另外,根據第106條A款,在作者書面許可的情況下,美國版權法還允許精神權利的放棄。這都為法人著作人身權在美國版權實踐中的存在提供了充分的條件。有學者認為,雇傭作品原則隱含的內在假定是,作品并不完全是雇員個人創造的產物,因為雇主為作品提供了最初的思想和靈感,并為其最終實現提供了可能[7]。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堅信,雇主法人在《美國版權法》中享有著作人身權是理性衡量的產物,而絕非“不合邏輯的結論”。
可能是受到魁北克大陸法系立法傳統的影響,加拿大在精神權利問題上一直走在英美法系其他國家前面。早在1931年,加拿大就加入了《伯爾尼公約》,并在立法中明確承認了精神權利,成為英美法系精神權利立法的先驅。《加拿大版權法》第一章的標題即為“作品中的版權和精神權利”,精神權利的重視程度從此可見一斑。《加拿大版權法》第14條(1)款雖然規定精神權利歸屬于作者,但第14條(2)款卻緊接著規定:“精神權利不得轉讓,但可以全部或部分放棄。”放棄的效力雖然不同于轉讓,但其實際效果并不存在本質差別。法人通過作者的棄權,同樣可以像作者一樣行使精神權利。而根據《加拿大版權法》第18條的規定,在作品為唱片的情況下,法人著作人身權的存在就更為明顯。唱片公司是唱片的制作者,屬于版權法規定的作者,享有法律規定的發表等精神權利順理成章。因而,即使在精神權利頗為發達的加拿大,法人著作人身權仍有存在的空間。有人可能會指出,法人著作人身權在澳大利亞應該絕無容身之地,因為《澳大利亞版權法》第190條明確規定:“只有個人才能享有精神權利。”即使在電影作品這個敏感領域,其版權法第191條(3)款仍然堅持規定:“鑒于只有個人才能享有精神權利,如果電影的制片人是公司,與電影有關的精神權利授予導演和編劇。”但這只是問題的一方面。一種權利的存在狀況不但要看如何“宣示”,更要看如何“保護”。通讀整部版權法會發現,該法盡管對精神權利的侵權及救濟進行了專門規定,但卻要受到諸多“合理”限制。限制的范圍包括一般的作品性質、使用目的,也包括雇傭關系、行業慣例甚至是自治性規章等特殊情況。版權法先前為個人精神權利套上的“神圣”的外衣,在后來的“合理限制”下顯得毫無招架之力。自然人在雇傭、委托條件下被剝奪了行使精神權利的能力,實質等于將有關的精神權利賦予了法人、委托人。在精神權利“個人本位”背后,澳大利亞版權法實際默許和承認了法人著作人身權,只不過采取了迂回的方式。
在法人著作人身權問題上,國內外立法在本質上具有共通性。即,它們實質上都承認法人著作人身權的存在。前面提到的兩大法系主要國家中,沒有任何一部立法明確禁止自然人以外的主體享有著作人身權,更沒有任何一個立法將禁止的對象具體到法人本身。考慮到法人在社會生活中的巨大作用和影響,各國立法者都意識到,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既是必要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需要注意的是,國內外立法關于法人著作人身權的認可,并不違背《伯爾尼公約》的基本精神。作為對各國著作人身權立法的最低要求,《伯爾尼公約》第六條之二規定:“不受作者經濟權利的影響,甚至在上述經濟權利轉讓之后,作者仍保有要求其作品作者身份的權利,并有權反對對其作品的任何有損其聲譽的歪曲、割裂或其他更改,或其他損害行為。”法人著作人身權無論源于作者地位,還是依賴于著作人身權的轉讓,都在公約該條規定的限度之內。
一方面,《伯爾尼公約》盡管使用了“作者”一詞,但并沒有將其僅限于自然人。這里的“作者”,既可以是實際創作的“自然人”,也可以是法律擬制的法人作者。法人依據作者地位而享有著作人身權,不違背公約的要求。另一方面,《伯爾尼公約》第六條之二規定作者在經濟權利轉讓之后仍保有有關精神權利,強調的是作者精神權利相對于經濟權利的獨立性,而完全沒有涉及精神權利本身的轉讓和效力。換句話說,精神權利的可轉讓性不是公約的調整對象,是否承認精神權利的可轉讓性進而使法人取得著作人身權,完全是各國立法的自由裁量權,不存在違反公約的問題。
國內外立法在法人著作人身權問題上最大的差異,莫過于立法思維方式或路徑的不同,這是導致兩者立法差異的根源所在。
兩大法系主要國家尤其是西方國家,具有長期的個人主義和反集權傳統,立法者在處理法人著作人身權等問題時,面臨的是一種兩難選擇:承認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實現了效率卻舍棄了正義;不承認法人享有著作人身權,實現了正義卻又無法顧及效率。它們都是立法者所不希望看到的。權衡之下,立法者選擇了這樣的方案,即對于法人是否享有著作人身權不置可否,但允許自然人作者將著作人身權進行轉讓或放棄(因為這是自然人的自由),為法人取得著作人身權提供條件與可能,從而基本實現了正義與效率的兼顧。有學者在對50個國家的版權法進行調查后發現,明確規定精神權利不可轉讓的只有6個[8]。但這僅僅是表象,因為許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完全可以代替轉讓,而實現相同的法律后果。在棄權問題上,與英美法系相比,大陸法系立法(尤其是法國、德國)雖然更為謹慎甚至完全排斥,但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兩大法系在這個問題上的差異往往被過度夸大了。對棄權的所謂限制只是為了確保作者的明示同意,或者說只是確保作者明示同意的一種方式,其限制涉及到的是合同形成的過程,而非棄權的最終效果[9]。
反觀我國,根深蒂固的卻不是個人主義,而是集權主義或集體主義——即使在個人備受重視的今天,個人利益仍然遠遠無法與團體或集體利益相提并論,因維護多數人利益而犧牲個人、少數人利益的事例屢見不鮮。沒有了個人主義傳統的束縛,我國《著作權法》的立法者在解決法人著作人身權問題上就獲得了更大的主動性,可以直接以實現社會整體的最大功利為目標,直截了當地確認法人的作者地位,甚至直接將自然人作者原本享有的某些著作人身權轉移給法人(比如《著作權法》第16條第2款),而不是像其他國家那樣,通過轉讓、棄權等規定來了得以實現。對于自然人作者因此可能遭受的不利益或損失,立法者則設定了相應的補償機制予以彌補。比如,著作權法第16條第2款就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職務作品,作者享有署名權,著作權的其他權利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享有,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可以給予作者獎勵。”如果說國外主要立法對法人著作人身權的確認是間接、迂回的,我國《著作權法》的立場無疑可以稱得上是直接、務實的。
為順應個人權利日益彰顯的需要,更好地實現對法人著作人身權的調整,有必要結合我國具體國情,合理借鑒兩大法系主要國家有關立法的有益規定,對我國《著作權法》進行適當完善。
首先,《著作權法》應對著作人身權的可轉讓性、放棄等問題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現行《著作權法》由于沒有明確規定著作人身權是否可以轉讓、放棄,在理論和實踐中引發了諸多不必要的爭議。這不僅影響法人著作人身權制度的正確適用,也降低了法律的可預期性和權威性。對此,可以借鑒國外尤其是英美法系的立法,對著作人身權可否轉讓、放棄及其認定、效力等作出明確的規定,避免適用時可能出現的誤解和偏差。
其次,《著作權法》應對法人作者身份的取得和職務作品的成立作出更加明確的限定。現行《著作權法》對于法人何種情況下可以成為作者,自然人作者創作的作品何種情況下構成職務作品,都只作出了抽象、概括的規定,無法應對實踐中的復雜情況。這種局面必須得到改變,解決方案之一,就是增加相應的列舉性規定,增強《著作權法》的可操作性。
最后,為了緩和職務作品中作者與法人之間的緊張關系,法律應該為作者提供更加切實有效的補償機制。具體來說,應將《著作權法》第16條第2款的“可以給予作者獎勵”改作“應當對作者給予合理的補償”,使得對作者的補償變成法人取得著作人身權的基本前提,最大限度地維持職務作品中作者與法人之間的利益平衡。
注釋:
①這個唯一的精神權利在現代英國版權立法中并沒有得到保存。見鄭成思:《版權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112頁。
[1]鄭成思.版權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32.
[2]劉國林,張紅霄.作者精神權利若干問題研究[J].江蘇社會科學,1996(3):42.
[3]Damich E J.The Right of Personality:A Common-law Basis for the Protection of the Moral Rights of Authors[J].Georgia Law Review,1988,23(3):1-96.
[4]Lo V I.Employee Inventions and Works for Hire in Japan:A Comparative Study Against the U S,Chinese,and German Systems[J].Temple 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Journal,2002,16(3):303-305.
[5]Dworkin G.The Moral Right of the Author:Moral Rights and the Common Law Countries[J].Columbia-VLA Journal of Law and the Arts,1995,19(1):246-258.
[6]Hayes B S.Integrating Moral Rights into U S Law and the Problem of the Works for Hire Doctrine[J].Ohio State Law Journal,2000,61(4):1 013-1 033.
[7]Kutner S,Rich H.Dirty Dancing:Attributing the Moral Right of Attribution to American Copyright Law:The Work for Hire Doctrine and the Usurping of the Ultimate Grand Dame and Founder of Modern Dance,Martha Graham[J].Hofstra Labor and Employment Law Journal,2004,22(3):310-335.
[8]Treece J M.American Law Analogues of the Authors’“Moral Rights”[J].American Journal of Comparative Law,1968,16(4):487-505.
[9]Rushton M.The Law and Economics of Artists’Inalienable Right[J].Journal of Cultural Economics,2001,25(4):243-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