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 歷 史 說 話
——蘭 陵 辨 析

薛國屏

(上海辭書出版社，上海 200040)

蘭陵，這個位于常州西北沉睡了千余年的古縣，今天特別熱鬧。不是說蘭陵古縣復活了，而是人們對它的認識有了變化。我這個人比較保守，從小就知道蘭陵屬常州的。2008年7月初，常州的一位朋友來電，打破了我的陳舊觀念。忽然一夜之間變了臉，蘭陵古縣成了今日丹陽。這里先說一下丹陽，秦代為曲阿縣，三國吳嘉禾三年(234年)改云陽縣，西晉太康二年(281年)復名曲阿縣。唐天寶元年(742年)改丹陽縣，1987年改丹陽市。在它的本土直系里沒有蘭陵縣。如說蘭陵與丹陽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也不對。歷史上，蘭陵與丹陽還有一點親緣關系，但不能說，蘭陵就是丹陽。與蘭陵有直系親屬關系的是常州武進，這就是說，蘭陵縣由武進縣改置，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讓我們順著歷史的軌跡，一一進行辨析。

蘭陵縣最早設于戰國楚，治今山東蒼山縣西南蘭陵鎮。隋大業初廢。據《二十五史·梁書》記載：“(漢相)蕭何之孫免官居東海蘭陵縣中都鄉中都里，即此。西晉元康元年(291年)分東海郡為蘭陵郡。中朝亂，淮陰令整字公齊過江，居晉陵武進縣之東城里(今常州市新北區萬綏)寓居。江左者皆僑置本土，加以南名(南蘭陵)，于是為南蘭陵蘭陵人也。”

關于蘭陵縣及其治所，這個問題，是本文討論的中心，也是存有爭議的地方。現在，讓我們先看一下當今幾部主要地名書籍的記載：

《辭海》蘭陵縣：①東晉初僑置蘭陵縣，治所在今江蘇常州市西北。南朝梁廢。東晉、南朝，曾先后為僑蘭陵郡及僑南蘭陵郡治所。②南朝梁改武進縣置，治所在今江蘇常州市西北。隋開皇九年(589年)并入曲阿縣。

《中國歷史大辭典》：①東晉太興初于晉陵郡武進縣東城里(今江蘇常州市西北萬綏鎮)僑置。東晉、南朝宋先后為僑蘭陵郡和南蘭陵郡治。齊屬南瑯邪郡。梁廢。②南朝梁改武進縣置，治今江蘇武進市西北。隋開皇九年(589年)廢入曲阿縣(今丹陽市)。

《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東晉太興初僑置，為蘭陵僑郡治。治所在今江蘇武進縣西北六十里萬綏鎮。南朝宋為南蘭陵郡治。梁移治今丹陽市東。隋開皇九年(589年)并入曲阿縣。

《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①東晉元帝大興初僑置，治今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西北萬綏鎮。南朝梁廢。②南朝梁武帝時改武進縣置，治今江蘇省丹陽市東北。屬南蘭陵郡。隋開皇九年(589年)并入曲阿縣。

從上述4部全國最有影響的地名工具書來看，東晉僑置的蘭陵縣治，基本一致，治所在今常州市新北區西北萬綏鎮。南朝梁改武進縣置蘭陵縣，其治所各說不一。問題的焦點在于武進縣，因蘭陵縣由武進縣改置。

武進縣最早設于三國吳嘉禾三年(234年)改丹徒縣置，治今鎮江市東南丹徒鎮。西晉太康二年(281年，一說西晉太康三年)復名丹徒縣。西晉太康二年(281年)析丹徒、曲阿二縣置武進縣(一說析曲阿縣置，又說析晉陵縣置)。武進縣的治所比較復雜，《辭海》、《中國歷史大辭典》寫為治今常州市西北。《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寫為“治今丹陽市東”。《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今地名武進區寫為“治今常州市新北區西北和丹陽市交界處附近”，古地名武進縣寫為“治今丹陽市東”。《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名大詞典》寫為“治今武進縣西北”。“萬綏”條寫“為武進縣治”(說明武進縣治在今常州市西北萬綏)。這里所講的不同治所，實際上均在今常州市西北境內(丹陽市東50里亦在今日常州市境內)。

我們再來看看古籍是怎樣記載的。《二十五史·宋書》曰：“武進令晉武帝太康二年分丹徒、曲阿立。”《二十五史·舊唐書》曰：“晉分曲阿縣置武進縣，隋廢，(唐)垂拱二年又分晉陵置。”此二書未寫明治所，說明是后人所加。《元和郡縣志》和《輿地紀勝》寫：“治所在今丹陽縣東五十里。”《讀史方輿紀要》常州府蘭陵城：“在府西北六十里，晉太興初，始置南蘭陵郡及蘭陵縣于武進界內。”《大清一統志》武進縣：“蘭陵故城，在武進縣西北九十里。晉太興初，置南蘭陵郡及蘭陵縣，屬南徐州。”

綜上所述，武進縣最早設于丹徒(今江蘇鎮江市丹徒區丹徒鎮)，后逐漸東移，治所亦漸東進，最后治于今常州市。武進得名于“以武而進”，吳大帝孫權為了鞏固政權，擴大勢力，“以武而進”，嘉禾三年(234年)改丹徒縣為武進縣，就是這個意思。我們討論問題，不能把武進縣固定起來，其縣域和治所是逐步東移的。西晉至南朝梁時局不穩，戰亂不斷，武進縣治不可能固定一地。比如，《宋書·地理志》：武進縣“晉武帝太康二年分丹徒、曲阿二縣立”，未講治于何處。我們辨析，有可能在南朝宋后遷至今常州市西北和丹陽市交界處附近。《舊唐書·地理志》：武進縣“晉分曲阿縣置”。說明武進縣城東移，縣治亦東移。至唐武德三年(620年)遷治今常州市。比較合乎情理。

再說，武進縣與蘭陵縣的關系非常密切。《讀史方輿紀要》武進故城：“漢之丹徒、句曲二縣地，孫吳改丹徒曰武進。西晉太康初別置武進縣，屬毗陵郡。咸和元年，石勒將石徵等浮海而南，搗武進。梁省入蘭陵縣。唐武德三年復置武進縣，屬常州，八年省入晉陵縣。唐垂拱二年復分晉陵縣置。”《太平寰宇記》云：“唐志武進縣下注，武德三年以蘭陵縣地置，正(貞)觀八年省入晉陵，垂拱二年復置。”這段文字說明古時蘭陵縣與武進縣同為一體。

說到這里，問題完全清楚了。也許人們還會提問，古書上講“武進縣西晉時由曲阿縣析出，梁改蘭陵縣，隋開皇九年(589年)并入曲阿縣”。武進縣治有的古書(《元和郡縣志》等)也寫“在丹陽縣東五十里”，為何說武進古縣與蘭陵縣不能屬于今丹陽市，而是屬于今常州市？如果武進縣的歷史只寫到梁改蘭陵縣為止，就沒有問題了。事實是歷史在繼續前進。時隔31年，唐武德三年(620年)武進縣于原蘭陵縣地復置，并遷治今常州市，一直至今改為武進區。

再說，武進古縣和蘭陵縣的治所問題。唐《元和郡縣志》：“別置武進縣于丹陽縣東五十里”，現一些史書記載也采用此說。《元和郡縣志》本身寫法是不錯的，問題在于我們的理解。本文前面已說過，武進縣是“以武而進”，由西向東遷移，縣治也由西而東遷治，至唐時遷至今常州市為止。古時的縣不像現在有明確的縣域，往往只有一座縣城，有的縣城也沒有。所以《元和志》講武進縣在丹陽縣東，治所距丹陽縣五十里，這在當時是不錯的。我國縣級行政區劃到明清時期已有明確的界限。《大清一統志》武進縣曰：“東至陽湖縣界一里，西至鎮江府丹陽縣界五十里……”武進古縣治所“在丹陽縣東五十里”，今日已不在丹陽市境，而在常州市境。我們從地圖上量算，丹陽至今常州市西北萬綏為12.5公里(合

25華里)。中國歷史地圖上也標得很清楚，武進古縣和蘭陵縣(萬綏鎮)均在今常州市西北與丹陽市交界處常州一側。所以說《大清一統志》和《讀書方輿紀要》武進古縣治所寫為“在今武進縣西北”，蘭陵故城也在武進縣內。

最后，我想今日討論蘭陵問題，不是把過去歷史翻個身，重新編寫歷史，而是應該珍重歷史。常州與丹陽方面應該攜起手來，共同開發“齊梁文化遺址”。現在長三角旅游資源融為一體，齊梁故城和齊梁墓地均為我國重要的文化遺址，有待進一步開展，這才是我們當今和諧社會的共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