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宏
(泗陽縣致遠中學 江蘇 泗陽 223700)お
“知人論世”是把握詩人情感思想的一把鑰匙,它要求鑒賞者一方面要了解古代詩人的生平事跡以及寫作時的狀態和情況,另一方面還要了解詩人生活的時代進程和時代背景。鑒賞者要在熟悉生活的基礎上,認真地研究鑒賞對象,對詩人的其他作品或有關資料也要有所了解,對詩人不同時期的詩作要有基本的比較意識,通過知人論世就可以更好地理解詩人和詩人作品中的情感與思想。
現在以杜甫詩為例,略談“知人論世”在古代詩歌賞析中的運用。
論世第一
任何作品都是在一定的歷史環境中產生,并反映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生活的。因此,我們要準確鑒賞一首詩歌,就必須把它放到特定的社會、歷史環境中去考察,去分析。
(一)朝代的興衰:杜甫生活的時期正是唐王朝由盛而衰的轉折時期,杜甫的詩歌里真實的反映了這段歷史,他的以“三吏”“三別”為代表的一大批詩作成就了杜甫詩歌“詩史”的美名。
如“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一句中的“國”指的是國家還是國都,只要了解安史之亂史實——叛軍只是占領了國都長安,唐王朝并未滅亡,所以不是國家破亡,聯系下文“山河在”“草木深”,就可以確定“國”指的是國都,表達對叛軍占領國都的憤恨和對國家衰落的悲傷之情。
唐王朝的歷史進程,特別是“安史之亂”在杜甫詩中更是常見的背景。如《江南逢李龜年》一句中“落花時節又逢君”的“落花時節”,了解那段背景材料,就能讓我們準確解讀“落花時節”的寓意:詩人是在晚春與李龜年相逢,交代了具體的時令,并且古人對于晚春往往具有惜春、傷春情懷,所以晚春的落花正是象征二人漂泊無依、由榮而衰的身世命運,象征著大唐在安史之亂后,由盛而衰的社會現狀,表達了詩人深重的故國之思、家國之痛。
(二)地理方位:唐王朝疆域廣大,經濟繁盛。杜甫一生顛簸流浪,足跡遍布唐王朝大半個河山。在詩作中地域地名對詩人行蹤就有了指引作用。
例如名句“便下襄陽向洛陽,即從巴峽穿巫峽”,由襄陽向洛陽,從巴峽穿過巫峽,正是詩人從西部的成都飛速回轉東部洛陽的進程,表達了詩人聞聽失地收復時的無比喜悅之情。而“門泊東吳萬里船”一句中的東吳對于成都距離之遙遠,江船逆流而上,江船本是常見的,但“萬里船”三字卻意味深長。因為它們來自“東吳”。當人們想到這些船只行將開行,沿岷江、穿三峽,直達長江下游時,就會覺得很不平常。因為多年戰亂,水陸交通為兵戈阻絕,船只是不能暢行萬里的。而戰亂平定,交通恢復,才看到來自東吳的船只,詩人也可“青春作伴好還鄉”了,怎不叫人喜上心頭呢?少了“東吳”二字本詩將少很多韻味。
(三)科舉制度:唐王朝科舉制度成形成熟,但是科舉不是唯一的進身之階。在科舉取士之外還可以有其他途徑,科舉是正途,其他途徑也并非歧途。所以杜甫在年輕時參加科舉考試,考不上進士,便浩然歸去。《望岳》這首詩大約作于唐玄宗開元二十五六年間。當時他考試不中,到山東游逛,遠望泰山,抒寫心中感受,顯示了這位青年詩人的胸懷和自信。
(四)門閥制度:門閥制度在唐朝是有改觀,但是勢力仍不可小覷,高門貴族仍有種種特權,常常借傳統勢力身居高位。例如《江南逢李龜年》中“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兩句詩,看似平易,但是細究卻別開生面。“岐王”,當是王公,沒什么難解。“崔九”就難理解了。按上下文推測當是“貴族”,是不是呢?據記載,當時中原的高門大戶清河崔氏為首,是天下第一大族,其他大族包括博陵崔氏、太原王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范陽盧氏以及滎陽鄭氏,時稱“五姓七族”。當中又以崔、盧、李、鄭四姓最為重要,所以“崔九”當是高門貴族的代表。這兩句寫兩人在和平時期經常出入高門貴族之處的歡樂生活。
(五)宗教影響:唐王朝是一個空前的朝代,原有的宗教中有了新的元素,在宗教上儒道佛并舉,伊斯蘭教亦漸進。在杜甫詩中大多體現的是儒家的教義,但是杜甫求仙訪道吸收了道家道教中的許多營養,使自己的詩增添了不少斑斕浪漫的色彩。如《望岳》一詩,表達了“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儒家政治抱負;《壯游》“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的詩句中又有極強的豪邁浪漫之情,就有了道家思想的痕跡。
(六)生活習俗:詩人流浪大半個唐朝河山,各地的風土人情在詩人筆下留有痕跡。如杜甫在“安史之亂”中顛沛至古漉州,在《彭衙行》中寫下了“暖水濯我足,剪紙招我魂”的詩句。詩中反映的招魂剪紙至今仍流傳在富縣、延伸陜北、甘東一帶,其普遍形式有抓雞娃娃、送病娃娃等。通過這一習俗表達自己渴盼安定生活的想法。又如他在《客至》一詩中寫了待客的禮節禮儀,表達自己久居偏僻貧窮之地時對稀客拜訪的興奮和喜悅。
(七)家庭背景:其祖父杜審言為武則天時著名詩人,遠祖為西晉大將杜預,杜預為西晉名將,且是著名史家。祖輩的榮耀和中產階級的出身,曾極大地鼓舞了杜甫的政治抱負和政治熱情,使其早年抱定“奉儒守官,未墜素業”的理想,積極求政。即使科舉一途未能通過,他在長安卻不曾放棄,向皇帝獻賦,向貴人投贈,經常出入高門,希望由他人薦舉而入仕。如:韋濟任尚書左丞前后,杜甫曾贈過他兩首詩(《贈韋左丞丈濟》《奉寄河南韋尹丈人》),希望得到他的提拔。正如《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說:“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肅宗在靈武即位,他立即前往謀得一個有職無權的言官——左拾遺。一朝為官便心系政局,為國事操勞,哪怕獲罪。如:《別房太尉墓》一詩中房琯不常用一般的人,所以房琯的問題,事干政局,本詩除了對亡友的深沉哀痛,還使人感到:這不單是悼念亡友而已,更多的是詩人內心對國事的殷憂和嘆息。西南飄泊時期,好友嚴武為劍南節度使攝成都,杜甫前往投奔,希望重用。如:《蜀相》一詩就有自比之意。一生中對仕途的曲折追求在杜甫詩中時隱時現,這與其家世背景是多少有聯系的。
知人第二
詩人不同時期不同遭遇下表達的情感是不同的,了解詩人的生活經歷可以從大的層面上把握詩人在一定時期的創作主題。杜甫一生可分為兩大分際四個時期,以安史之亂為分界,前后兩大期:①漫游時期;②長安時期;③任職左拾遺與流亡時期;④漂泊西南時期。①②為前期,表達的主題主要是積極向上,努力爭取功名,渴盼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同時由于自己入仕無門,對官場能夠冷眼旁觀,發現官場的黑暗,以及唐王朝在鼎盛時期的隱憂。這一時期的名作《望岳》《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兵車行》等就表達了這些一主題。③④為后期,主要表達的是對叛軍的憤恨、對國土淪陷的悲愁、對人民流離失所的同情、對朝廷光復失地和國家統一的渴盼,也表達了自身的窮苦和潦倒。《北征》“三吏”“三別”《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為這一時期的代表作。
總的來說,知其人論其世,既能從論世入手宏觀把握時代脈搏,又能從詩人生平內心探微,將二者有機結合起來能很好地解決古詩鑒賞中對詩人創作意圖的把握,能更好地加強對詩歌主旨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