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雙月本末

七屆茅獎出籠的前前后后

第七屆茅盾文學獎的評選于2008年10月25日結束。賈平凹《秦腔》、遲子建《額爾古納河右岸》、周大新《湖光山色》、麥家《暗算》四部長篇小說獲獎。評委陳曉明、謝有順等接受媒體采訪，對獲獎作家作品做了解讀。但除此以外，文學界普遍反應冷淡。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年評論家坦承自己對獲獎作品了解不多，無法發表評論，并認為文學界對于茅盾文學獎沒有反應，就是一種反應。在作家群體里，余華以一種特殊方式回應茅獎評選事件，他說：“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獲得過國內國家級的文學獎項，所以已經非常非常習慣了。如果哪天突然告訴我獲獎了，我可能還會覺得驚訝呢。”與專業閱讀圈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網絡上的熱烈氣氛。從2008年10月25日至今上了網的茅獎入圍作品（21部）和獲獎作品平均點擊量據統計均超過百萬人次，很多線上讀者是沖著茅盾文學獎的名氣去點擊作品的。從第四屆茅盾文學獎引發廣泛爭議開始，持新潮理論觀點的評論家一直對茅獎的評選、作品的狀態展開尖銳議論，但本屆茅獎的評選結果出來后，爭議卻異乎尋常地少。評論界的平淡反應，出乎人們預想。茅獎的評選不再被人熱議，也許有更多的意味包含其中，在中國作家網接受訪談的茅獎評委之一謝有順，用“更開放、更寬容、更純粹”總結本屆評選狀況。被問到評獎時體裁方面的考慮時，謝有順說，我們只重視一部作品的藝術質量和思想深度，而不會以單純的體裁來評判作品質量的高低。對史鐵生的落選，他給出的說法是：“感到悵然。”說到王蒙《青狐》落選時，謝有順的應對之語則是：“這個作家的重要性，大家都是公認的，但對《青狐》的藝術認識評委還缺乏共識。”

08年度中國作家富豪榜

由獨立媒體人吳懷堯制作的2008年中國作家富豪榜揭曉后，依然是風風火火，攻占著媒體頭條，就連官方意味濃厚的人民網都推出討論專題，稱之為改革開放30年的一個文化標志性事件。吳懷堯自2006年起關注作家收入情況，每年一榜，反響巨大（后來又推出作家實力榜作為平衡，不僅認錢，也認作品）。2008年中國作家富豪榜，郭敬明以版稅1300萬元仍位居第一。前15位名次如下：郭敬明、鄭淵潔、楊紅櫻、饒雪漫、馬未都、郭妮、于丹、何馬、石康、滄月、明曉溪、王曉芳、余秋雨、王立群、當年明月。作家富豪榜每年推出后都引得輿論鼎沸，觀其背后，究竟是作家財富勾起大眾的好奇心，還是人們對文學本身依然抱有幻想？榜單所暗示的今天新的文學秩序的存在，究竟在證明文學的興旺，還是文學的消亡？有論者以為，這個榜“無關文學，事關娛樂”。

詩人之死

“努力地扇動翅膀/依舊沒能繞過/雷電潛伏在云的周圍/他愛的人都在下邊……”年僅29歲的廣東詩人吾同樹在完成他最后一首詩《消失》后的第二天（2008年8月1日）在其東莞家中自縊，成為中國文學界“自殺的多米諾骨牌”中的最新一環，令詩歌界扼腕嘆息。此前4天，他剛被東莞一家報社錄用。詩友們在悼文中提到，吾同樹生前覺得生活壓力大并且感到厭倦，而吾同樹在生前的一篇文中也寫到，他面臨著極大的房貸壓力。在一篇名為《同是房奴淪落人》的文章中，吾同樹敘述了他購房的心路歷程。文中寫到，他東借西湊，湊齊了10萬元，支付首期房款、律師費、契稅等費用，“從來沒有這么花過錢，但花得很疲倦。”詩人之死，從來都是個人精神強行進入時代的一種姿態，所謂“擱筆此生無消息，繁華一去向誰陳”，于是，作為能夠準確把握歷史命運的詩人，他的意外辭世遂成為一種真正的遺憾。

08諾獎的國內滋味

2008年10月9日，瑞典文學院將2008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有限的資料介紹表明，勒?克萊齊奧出生于1940年，是20世紀后半期法國新寓言派代表作家之一，與莫迪亞諾、佩雷克并稱為“法蘭西三星”。克萊齊奧的代表作有《訴訟筆錄》、《錄金者》、《羅德里格島游記》等。他的早期作品，諸如《訴訟筆錄》、《可愛的土地》等，多尋找一種空靈與寂靜，人物時常在形式、色彩與物質的海洋中搖擺不定，人和物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而他的后期作品，諸如《尋金者》、《羅德里格島游記》等，則更關注心理空間，向著自然與人這兩個“宇宙”同時進行宏觀與微觀的探索。對于克萊齊奧的獲獎，中國文人的心緒自然有些莫名的復雜（世界其它地區的文人大概也一樣）。有人評價他只是一個當今世界的三流作家，也有人說諾貝爾文學獎的神秘感正在消失，還有人進而認為，整個世界都進入了去權威化、去中心化、趣味分散化的時代，傳統意義上的“文學大師”已經不可能再產生了。中國文學界此種復雜心緒的彌漫，或許說明我們已經逐漸學會了站在世界文學的背景下（而不是多年前只會站在中國本土的狹隘范圍）來審視文學了。當今時代的文學語境已不再是單純的一個地方、一個國家內的事情，而是真正的世界化了，漢語寫作者必須要有融入世界的寬闊胸懷和健康開放的心理。

文人表演秀：南秋雨北兆山

2008年對國人而言是悲喜交集的一年，喜的是奧運圓滿成功，悲的汶川大地震，地震期間，中國文人的表現可謂千姿百態，看風流人物，數余秋雨風頭最勁，因6月5日貼出博文以“死后會成菩薩”等觀點勸慰失去親屬的災民，遭遇了文化界的口水箭陣。時隔不久，《齊魯晚報》“青未了”副刊發表山東作協副主席王兆山的“墳墓頌歌”再次雷倒眾人，第一首《江城子?廢墟下的自述》以廢墟下遇難者的口吻，感嘆國家人民抗震救災的努力，發出了“縱做鬼，也幸福”和“親歷死也足”的感慨，并表達了“只盼墳前有屏幕，看奧運，同歡呼”的愿望。2008年此二人一南一北，一笑一哭，前者身為主席，后者被封大師，實在令國人哭笑不得。

閻崇年掌摑

2008年10月5日，北京滿學會會長、央視百家講壇主講之一閻崇年，在無錫新華書店進行簽售時，遭一年輕男子掌摑。打人者被治安拘留。引發爭端的是閻崇年對于明清兩朝的不同看法。閻崇年單獨講滿清的帝王，大受歡迎。但是，當他開始談明亡的時候，針對他的反彈就開始了。認為他刻意抬高了滿人的清朝，而貶損了漢人的明朝……打人者弟弟稱，哥哥因無法認同閻崇年關于清史的一些觀點，才動了手。有評論指出，當一個年屆七旬的學者，在為暴政大唱贊歌的時候，沒提防曾經遭受屠城的地界會傳來嘹亮的掌聲。毫無疑問，這也是2008年中國暴力生活的一個燦爛的隱喻和注腳。

文學史寫作垃圾化的命題及其事實

中國文學發展到2008年下半年時候，出現了文學史寫作垃圾化的命題。此事由德國漢學家顧彬個人所修《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在上海首發而肇始，在首發式上，上海學者張閎提出要警惕文學史寫作垃圾化的傾向。同時或稍后，陳思和、孫甘露、閻安等學者、作家和《文匯報》（上海）、《文匯報》（香港）、《文學報》、《羊城晚報》、《大河報》等媒體跟進，新華網、人民網、鳳凰網等網站都分別在第一時間給予報道——中國文學史寫作垃圾化的著名論斷由此形成。據報道統計，現存于世的中國文學史多達6000多部，其中有1000多部是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張閎指出，多數“文學史”既沒有文學也沒有史，只是為了職稱和課題而寫，甚至成為學術權力的鏡像投射。文學史寫作已淪為被利益染指的學術領域之一。那么多人在寫，卻不是那么多人對文學史都有發自內在的沖動和新的理解，更多的是在評職稱等利益的驅使下的產物。2008年12月26日大河網刊發了題為《作協主席痛批高校教材稱編著者手法惡劣》的訪談文章。詩人閻安在接受采訪時對此提出了尖銳批評：“目前全國高校當代文學史教材竟然到1000多種。1000多種教材里有多少不同的標準？一個時代的文學有這么多的標準嗎？伙同一些大學教授，把自己的名字寫入文學史，這種手法、行為之拙劣，真是不折不扣的當代水平，古人和外國人都達不到。”有論者以為，文學史教材垃圾化，根子在于弊端重重的管理體制，體制不克，弊病難改。通過上述作家、學者和傳媒的呼吁，使文學史編寫垃圾化的危害廣為人知，推動管理政策的調整。可以預料，在管理思想和具體的政策沒有改變之前，文學史寫作垃圾化的現象還將長期存在。當代真正的作家和真正優秀的作品還將有很大的可能被長時間、毫無道理地排除在文學史和大學課堂之外。現在，我們除了呼吁之外還能做些什么呢？

深圳召開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文學論壇

2008年12月1日，該論壇在深圳召開，國內著名文學評論家、學者共同出席此會，盤點中國文學30年進程，從文學發展史、文學思想價值直觀等方面全方位回望和梳理改革開放30年的文學成就和文學形態。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洪子誠在發言中為當代詩歌辨護，力挺當代詩歌，指出一個社會對文學的評價、對文學實際的評價，沒有詩歌來承擔是很荒謬的，詩歌是衡量一個時期的文學非常重要的標志。但是現在作協創研部不研究詩歌，作協的領導中好象也沒有詩人，各省作協分會中也少有詩人任職。洪教授認為30年的詩歌里有很多出色的詩人和作品。只不過我們現在缺乏起碼認識而已。著名文學評論家雷達的發言提出要重視先鋒文學，認為先鋒文學當年在文學與政治的拉力賽和異常尷尬的情景中，從“寫什么”迅速轉換為“怎樣寫”，使中國當代文學精英從原來總是質詢時代的政治性主題和群體意識，轉變為對個體存在意義的探索，從集體的人指向了個體的人，人被從當下政治和種種社會環境制約下的現實的人轉變為一種甚至是模擬的人，這是先鋒文學對中國文學精神最符合文學本意的貢獻。雷達呼吁，盡管先鋒文學的成敗得失仍然是文學界莫衷一是的話題，但文學與人的命運一樣，不應該以成敗論英雄，而應該探討先鋒文學的精神價值。此外，《人民文學》主編、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敬澤對文學期刊和一個時代文學生態之間關系格局的確認與強調的論述，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謝有順對中國當代作家“中年困境”問題的開放性闡釋，引人注目，成為論壇的亮點。

詩人訪談上“狐首”

2008年圣誕節第二天，懷堯訪談錄《圣地守夜人?著名詩人閻安訪談錄》榮登搜狐首頁，此后，該訪談先后被國內100多家網站轉載。文化學者何三坡稱贊閻安“居住在陜西的一個邊鄙小城，卻寫著現代味十足的詩歌，過著李亞偉理想中最美好的詩人生活。”有論者認為，這一事件至少有三個意義：1、詩人閻安的間接“觸網”；2、陜北文化在當代文化危機中的一次秘密突圍和充滿底氣的宣示；3、在這個浮華而淺薄的時代，讓訪談引導找不著感覺的大眾去集體艷羨詩人生活吧。

“在場主義散文”理論引發的討論

最近，媒體和網絡上有關“在場主義”散文的討論涌涌不絕。追索根源，早在2008年3月8日，四川眉山作家周聞道、文藝理論家周倫佑組建“在場主義散文”流派，在“天涯社區——散文天下”首發《散文：在場主義宣言》，一石擊起千層浪，新散文網、搜狐網、新浪網、樂趣網、讀者網、中國美文網等漢語網站紛紛轉載，《花城》、《美文》、《青年文學》、《小品文選刊》等重要文學期刊，相繼以專欄形式推出一系列“在場主義”理論和作品。2008年6月3日，中國作協機關報《文藝報》在61期用兩個整版，推出“在場主義散文”理論及作品。四川大學、延安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高校先后舉辦“在場主義散文”，研討發言的整理稿《散文的觀念與現代漢語散文的前途》刊登在《紅巖》雜志2008年第五期上。主持發言的黃開發認為，周倫佑的理論中心是尋找“散文性”，他尋找的結果是一種后現代主義式的散文性：非主題性、非完整性、非結構性、非體制性，結果“先秦散文”這一概念被視為杜撰的東西，唐宋古文也被一腳踢開。另外，還認為周倫佑的理論主張可以看作是從五四以來對純文學的追求，然而這種本質主義的思維方式卻與作者心儀的后現代主義并不合拍。

黃集偉虛擬“2008年度十本好書”

2009年1月2日，黃集偉博客虛擬“2008孤島年度好書”（他的博客名孤島客）：“《從頭到尾打醬油》、《高效裝13的七個習慣》、《幾條魚決定我們的一生》、《雷人成語小字典》、《雷人總比囧人多》、《腦癱來自火星腦殘來自金星》、《三聚氰胺沉思錄》、《山寨那些事兒》、《小三使用手冊》、《張小強品日落全集》。”——這十本書的命名參考了各種年度暢銷書排行榜，諷刺與沉思并重。從1999年他的第一本詞語筆記《請讀我唇》開始，黃集偉就以關注語文現象而著稱江湖，他的“一周語文”評述已成為了解當下生活語源的一個重要途徑。二十年間，自陳原《在語詞的密林里》發表以來，關注語言與生活的同步現象，不排斥、不起哄，熱情如陳老者，集偉一人而已！

御鼎詩歌高峰論壇

2009年1月1日至2日，首屆“中國御鼎詩歌高峰論壇”在廣東佛山舉行。該論壇由《趕路詩刊》、“趕路”詩歌論壇共同舉辦。伊沙、沈浩波、宋曉賢、張執浩、徐江、老德、阿斐、小引、楊曉蕓、燕窩、大草、王順健、一回、榮光啟、任意好等40多位詩人與會。會上頒發了2008年度御鼎詩歌獎，沈浩波和宋曉賢獲得此獎。御鼎詩歌獎由《趕路詩刊》于2007年創立，旨在獎掖當年寫出過杰出文本的重要詩人，并設置了10000元人民幣的獎金，是最近幾年來頗為重要的民間詩歌獎項，也是目前中國民間詩歌獎金最高的獎項。御鼎詩歌獎目前已頒發了兩屆。第一屆，得獎的兩位詩人是花槍和張執浩。第二屆即為本屆論壇期間獲獎的沈浩波和宋曉賢。有論者以為，詩人們沒有問題，詩都是好詩。不好的就是，開一次小范圍的詩會，動輒就叫“高峰論壇”，或者是“峰會”之類。給詩會安上“高峰論壇”或者“峰會”這樣大而無當的名稱，不但蹩腳而且惡心。

山寨版的中國和“問題少年”的問題

2009年1月9日，韓寒在自己的博客中喊冤，稱自己的新小說《他的國》并未出版上市，但市面上卻出現了該書的“山寨版”。韓寒說盜版商引用他在網絡上發布的小說開頭，再隨意復制粘貼了一些所謂的“下文”，組成了山寨版《他的國》。而該書的正版將在春節前才上市。“請盜版商稍安勿躁，你們想想，你們如果老山寨我的書，買了你們的書的一小撮不明真相的讀者就會覺得我怎么寫成這樣啊，我的讀者會越來越少，所以長遠來說，你們也是有損失的。請求你們等我的書出版以后再盜版”，韓寒說。

開門辦“文聯”的尷尬

最近，中國文聯主席孫家正在做客鳳凰衛視《問答神州》時表示，文聯應該把門敞開，吸收李宇春、韓寒等加入文聯。孫家正說，文聯，文是根本，文是根本什么意思呢，就是文學藝術的繁榮是根本，聯是服務，通過自己的服務，把大家能夠組織起來，積極性調動起來，來繁榮文藝。社會要進步，一定要全社會養成一個尊重文學藝術人才，能夠尊重文學藝術家創造性勞動這樣一個氛圍，這是一個社會進步的一個標準。然而，根據媒體的報道，對于文聯拋出的橄欖枝，李宇春方面表示不適合加入文聯，而韓寒則干脆表示自己不愿意加入文聯。

一代武俠小說大師梁羽生辭世

2009年1月22日，一代武俠小說大師梁羽生在悉尼去世，享年85歲。梁羽生原名陳文統。自1954年開始寫作，至1984年封筆，30年間，梁羽生共創作武俠小說35部，計160冊1000萬字。他被譽為新派武俠小說的開山祖師，其代表作有《白發魔女傳》、《七劍下天山》、《萍蹤俠影錄》等。在評價自己的武俠創作地位時，梁羽生曾說：“開風氣也，梁羽生，發揚光大者，金庸。”著名學者龔鵬程以為，中國三大傳統儒釋道之外，實在還應該補充俠與文的兩大傳統。這樣，五個傳統的事實，才真正還原了中國作為一個文明古國歷數千年不朽的流轉勝緣。從太史公表彰游俠刺客到陶淵明詠荊軻、再到李太白俠客行、再到陸放翁南山射虎、辛稼軒夜雨渡江、以至龔自珍吹簫說劍、秋瑾寶刀長歌，等等，都在同一傳統之中大放異彩震蕩心魂。而所謂新派武俠，亦以俠引武，講求仁者無敵，同源異流，朝宗于海。

供稿：吳懷堯 李江華 賈 勤 劉全德 任 宵

統籌：閻 安 成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