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有人投機琢磨南海

●本報駐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特約特派記者 王傳軍 孟青 孫天仁●本報記者 劉剛

這是一片350萬平方公里的水域，屬世界第三大海，但這里近年卻出現了最多的矛盾糾紛。這里就是南海。它蘊藏著巨大的石油利益，被稱為“第二海灣”；它連接著海上運輸的黃金水道———馬六甲海峽；而借助南沙群島、臺灣島和釣魚島，美國串成了包圍中國的第一島鏈。當這些因素復雜疊加后，南海就注定不可能成為平靜的水域。中國與東盟國家幾年前簽訂“不單方面行動”的宣言顯然不能使東盟諸國抵抗住利益的誘惑，但對于南海爭端以及隱藏在背后的中美角力，這些東南亞國家的內心又猶疑不定：它們既擔憂中國這個強大的海上鄰國迅速崛起，希望借美國遏制中國；也抱著投機心理寄希望于走和諧之路的中國會采取“容忍”的態度，那樣，它們就可以冒險漁利了。不過，有菲律賓專家提醒說，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意識，中國絕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一寸領土。

菲律賓：“呂宋海”是希望之海

“呂宋海”是菲律賓人過去多年來對南海的稱呼。這個擁有7000多個島嶼的群島國家，整個西部都被南海所包圍。現在，大多數菲律賓人把這片水域稱為“南中國海”。《環球時報》記者曾到過南、北伊羅戈斯、巴拉望省等這個國家最西端的地方，每到一處，總有當地居民指著無邊無際的海洋說，“看，這就是南中國海，你們中國就在那個方向”。

時間倒退50年，這里本來是一片平靜的水域。其實自明清以來，中國漁民就常年在這里居住、捕魚，至清朝時期已正式行使行政管轄。在上世紀中葉以前，沒有任何國家對中國在南沙群島及其附近海域行使主權提出過任何質疑。對那時的菲律賓人來說，南海是中國人帶給他們富足生活的希望之海。早在西班牙登陸菲律賓以前，中國福建、廣東等地的商人就多次乘著小船從南海漂流到菲律賓，明朝鄭和船隊下西洋時也曾幾次經停呂宋島，給當地居民帶來了中國的絲綢、瓷器等商品，帶動了當地商業的發展。對菲律賓而言，“呂宋海”不僅帶來了漁業、鹽業資源，也為他們打開了與中國及其他國家交往的通道。

率先打破平靜的是一位菲律賓平民。1956年，探險家、菲律賓海洋學校校長托馬斯·克羅馬帶著40名船員及家丁，駕駛自家漁船冒險遠航至南沙群島。由于當時他們沒有在這些島礁上發現居民和國旗，因此便決定占領其中的53個島礁，建立“卡拉延王國”。這個菲律賓狂人的舉動立即遭到中國及國際社會的反對，而當時的菲律賓政府也沒有對其表示認可或支持。13年后，聯合國亞洲經濟委員會通過海洋地質勘探，在南沙群島一帶發現了極為豐富的石油資源。兩年后，菲律賓馬科斯政府突然宣布接管克羅馬占有的“卡拉延群島”。1978年，馬科斯總統正式向南沙宣示主權。為顯示“主權”，菲軍方1995年公然轟炸中國在美濟礁附近的測量設施，并企圖強行派兵登陸美濟礁，但由于中方漁政船的抵抗，菲方沒能得逞。近年來，菲三軍總長幾乎每年都要赴其所占南沙島礁進行“視察”，菲方還著手修擴南沙機場和軍用碼頭。而此次被菲宣稱擁有主權的中沙群島中的黃巖島，在菲國1978年繪制的國家地圖中沒有絲毫影子。1994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有關專屬經濟區的法規頒布后，菲以黃巖島位于其200海里專屬經濟區內為由，宣稱擁有主權。

越南：爭端的最大既得利益者

“從南沙、西沙各島到海南島、臺灣島……構成了保衛中國大陸的一座長城。”這段話對現在四五十歲以上的越南人來說并不陌生，它寫在上世紀70年代越南學校的地理教科書中，課文題目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那時越南多次出版的世界地圖中，南海諸島也被標注為中國領土。而如今，越南宣稱對南海諸島擁有全部主權，并控制了其中28個島，為各國之最。依靠著南海蘊藏的豐富油氣資源，越南從當年的貧油國搖身一變成為石油出口國，算得上是南沙爭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當時的北越政府無論是在官方文件，還是報刊、教科書和地圖中，都承認中國對西沙、南沙群島的主權。而美國支持的南越政權則于1961年將黃沙群島也就是中國的西沙群島，劃入廣南省，繼而又在1973年將南沙群島劃為福綏省管轄，并稱之為“長沙群島”。在越南統一后兩年，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被越南政府列入其領土范圍。5年前越南開通了到南沙的旅游路線，后來又在“長沙縣”（即南沙群島）組織國會代表選舉，開通移動電話網絡，修建“烈士紀念碑”、防波堤、交通壕，以至于“長沙縣”慢慢成了越南人婦孺皆知的地名，被“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越南領土。現在，越南在南沙西部駐扎了一個營600人的軍隊，并在南威島設立指揮部，其占領的區域已經形成了約230海里的島鏈區。

在很多分析人士看來，爭奪南沙，越南表現得最有規劃。在侵占了南沙群島部分島嶼后，越南迅速將南沙海域劃分為上百個油氣區對外招標。南海已經被越南看成是能讓國家經濟翻身的跳板。今年2月，越南總理阮晉勇表示，要使油氣對國家財政的貢獻率達到31%，油氣出口占出口總額的3成。同月，越南首座煉油廠正式投產，令當地各大媒體為之振奮，稱這將激活整個越南的經濟潛力。目前，英國、意大利、美國、日本、印度、挪威、芬蘭的油氣公司都在越南活動。而對中國中海油公司去年公布的300億美元南海油氣項目計劃，越南則表示，“如果中國在越南大陸架范圍內活動，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在南海爭端中，越南與東盟國家也數次發生爭議。不久前，菲律賓通過領海基線法案后，越南外交部提出抗議，重申對西沙、南沙群島的主權。去年8月，馬來西亞副總理兼外長納吉布登陸彈丸礁，也遭到越方反對。

馬來西亞：70%油氣來自南海

在東盟國家中，馬來西亞最晚對南沙島礁提出主權要求，但來勢卻最兇猛。至今，馬來西亞共占領彈丸礁、光星仔礁和南海礁5個島礁。據報道，東盟國家從侵占的海域中打出了120多口石油天然氣井，其中馬來西亞有90口，占據了油氣資源最為豐富的曾母盆地水域，以至于馬近70％的油氣來自南沙，年獲利30億美元以上。

1977年，馬來西亞派一支小型艦隊先后在南沙的彈丸礁等１０余個礁灘上豎立“主權標志”。在1979年的馬新版地圖中，上述島礁和南沙27萬平方公里海域被劃入馬版圖。上世紀80年代，馬兩次以海軍演習為名，派兵侵占了3個島礁，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后引發的東盟國家“藍色圈地運動”中，又侵占了兩個島礁。據該國媒體披露，馬前外長賽義德（現為內政部長）曾說，馬來西亞當初不但想占領南沙群島的5個島礁，還想延伸到西沙群島，只因該地已被越南占領才作罷。而馬副總理納吉布去年8月登上彈丸礁時還直言不諱地表示，如果馬國當初沒有控制彈丸礁，恐怕今天只能控制更少的島礁。他還強硬地聲稱，“我們擁有戰艦、戰斗機，別人將不敢侵犯我們的主權”，并稱馬不想再失去與白礁一樣的領土了———白礁是馬與新加坡有主權爭端的礁石，去年5月被國際法院判歸新加坡。為確保“主權”，3月，馬來西亞海事執法機構總監莫哈末安丹海軍上將稱，“將在所有的海區展示我們的存在”。

世界第一大島國印尼也是南海主權的爭端方。對于南中國海，多數印尼人并沒有什么概念，對他們來說，與南海連接的南爪哇海意義更大。那里有各種美麗的傳說，無論在日惹還是在巴厘島，人們每年都會舉辦不同的儀式供奉海神，以感謝爪哇海的饋贈。印尼與中國在南海的爭議區是在南沙群島以南至納土納群島海域附近，印尼單方面宣布的專屬經濟區深入中國傳統海疆線5萬平方公里。二三十年前，印尼就和外國公司合作在該島附近海域開采天然氣，并大量出口到日本、新加坡等國。對于南海爭端，有印尼媒體曾表示過這樣的擔心：中國和東盟簽署的《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只是權宜之計，待綜合國力足夠強大后，中國可能會使用其他手段宣示對南海諸島的主權。不過此次在菲馬兩國與中國發生糾紛時，印尼媒體并沒有跟風炒作。對此，印尼東盟問題研究專家鮑伯·伊斯坎達認為，在印尼看來，南沙群島不應該發生沖突，否則，印尼在納土納地區的資源開發就不能順利進行。

東盟國家內心掙扎

一位美國地緣政治學家曾說：“得不到實力支持的政治理想，好像沒有什么存在價值。”正是出于這樣的擔憂，東南亞多國都鉚勁加強在南海的軍事力量。據報道，菲律賓已正式啟用全新的“海上邊境控制系統”，該系統由美國和澳大利亞“捐贈”并負責培訓。今年4月15日，菲美將再度展開聯合軍演。菲總統阿羅約去年承認，在以反恐為目標的菲美聯合演習中暗藏“保衛南海諸島”科目。越南海軍的規劃包括，從俄羅斯引進先進艦艇、建造30-40艘軍艦、在越南東北部建造大型軍港、更換一批遠程對海警戒雷達以加強對南海的監控力度。

在東南亞國家強硬態度的背后，不可忽視的是美國因素的存在。有人說，南海問題猶如一個“核反應堆”，背后是撲朔迷離的大國角力，可能引起整個亞太地區乃至世界的連鎖反應。對美國來說，南海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利益。南沙群島地處越南金蘭灣和菲律賓蘇比克灣兩大海軍基地之間，馬六甲海峽是世界最主要的國際航道之一，而美國的油氣能源公司多年來一直與東盟多國合作，分享著本地區的油氣資源。美國希望拉攏東盟國家聯合遏制中國；而菲律賓等國則希望借助美國對中國實現“威懾”。近日，美國傳統基金會亞洲研究中心主任沃爾特·羅曼甚至發表文章呼吁美國“明確支持”菲律賓在南中國海的主權要求，并稱如果不這樣，“有朝一日，美國太平洋艦隊在南海進行例常活動時，就需要尋求中國的許可”。不過，顯然美國并不希望南海發生戰爭，更不希望卷入戰爭。

日本政府也希望東盟國家采取一致行動，對抗中國。每年從馬六甲海峽通過的近10萬艘油輪中，有大量是日本船只。今年2月，《日本時報》公然鼓動東盟四國“合縱”對抗中國，奪取南沙群島。澳大利亞也以“南海航行權”關系到國家利益為由，表示“不能對此視而不見”。印度則在2000年后加強了同越南、印尼、馬來西亞等國的軍事聯系，試圖擴大對南海問題的發言權。

“合縱”的想法在馬來西亞也很有市場，但除此之外，馬來西亞等東盟國家也表現出了猶疑。馬前外長賽義德去年表示，東盟爭端方應該一起與中國進行談判，因為一起與中國談判有好處。他還說，中國表示要“擱置爭議”，但馬方很想知道中國的真正意圖是什么，對馬影響如何，因此馬方與中國談判“要很小心”。英國BBC曾援引越南老戰士協會一委員的話說，“越南的政策是保持平衡。所謂‘遠親不如近鄰（越南語字面意思是出賣遠方兄弟，收買近鄰），位于人口10多億的大國旁邊，越南必須與中國保持良好關系，但我們也要保持好與美國的關系”。

菲律賓中國問題專家、雅典耀大學教授林智聰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有部分東南亞國家認為，中國希望拉攏東盟，打消其對中國軍力飆升的顧慮，并提升中國在本地區的影響力和作用，而且中國正積極推行和平外交、和諧發展政策，因此趁此機會在南海爭端上偶爾冒險增強主權也不會引來中國動武。林智聰說，“但要知道，這種冒險意識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中國從來不會放棄自己的一寸領土”。他還認為，東盟國家的小動作無疑將使南海爭端進一步國際化和復雜化，而南海問題很有可能成為繼西藏問題后又一個被西方國家熱炒和掣肘中國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