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女性主義”一詞是法國女性主義學者弗朗索瓦·德·埃奧博尼在《女性主義或死亡》中首次提出的。她呼吁婦女進行一場生態運動重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指出“對婦女的壓迫與對自然的壓迫有著直接的聯系”[1]。生態女性主義是女性主義與生態學思想結合的產物。如今生態女性主義已滲透到哲學、文學、經濟等領域。雖視角呈多元化,但始終有兩個不變焦點,即女性和自然。自然在文明發展史中被視為被征服與統治的對象,是沒有發言權的他者,與自然地位相仿,女性代表父權統治下人類社會的他者。生態女性主義者從批判西方現代世界觀中的等級二元論及統治邏輯著手把自然和女性受壓迫和蔑視的遭遇相提并論,指出解放女性和解放自然須同時被認知。“我們真正想創造一個生態社會,那么,它不僅應該是一個免除了有害物質和生態災難威脅的社會,一個免除了種族歧視、性別歧視、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毒害的社會”[2]。只有真正擯棄了父權制思想、人類中心主義、階級主義、帝國主義、種族主義和精神性信奉等其他形式的壓迫,人類才會擁有一個男女平等、人類社會與自然萬物和諧發展的生態化社會。
迪金森是美國19世紀杰出的女詩人,是與艾倫坡、惠特曼齊名的現代派詩歌先驅。與眾不同之處在于她是一位活在世上鮮為人知,謝世后才聞名的傳奇女詩人。最先翻譯迪金森詩歌的學人江楓先生曾說狄金森“上承浪漫主義余續,下開現代主義之先河” [3],這是對她最恰如其分的評價。她的詩歌感情真摯、意象豐富、結構奇特,既有浪漫主義的色彩又充溢理性的思維。狄金森生前只匿名發表過8首詩,死后被發現創作了近1800首詩歌。閉門獨處、歸隱幽居卻才智超群的女詩人內心世界極豐富多彩,孤寂漫長的歲月里她認真探索生命的真諦,探索人類與自然和男女兩性的真正含義。這些詩歌主題都與生態女性主義思想不謀而合。因此本文擬從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來解讀迪金森詩歌的生態女性主義意識。
一、自然
生態運動試圖在理論和實踐上為自然發言,與自然地位相似,女性代表父權思想統治下人類社會的他者。在西方文明發展史中,父權意識支配著世界,信奉人類中心主義,隨時準備征服和改造自然。人類對于自然的侵略等同于男性對于女性肉體的侵略,生態女性主義者認為正是這種父權制思想造成自然環境的惡化。自然是客觀存在的,人類是后來居住者,所以自然擁有自身獨立內在的價值。因此人類不應總征服自然,而應維護自然界動植物的生命,建立人類與自然之間的平等與和諧。
很少有人像女詩人艾米麗迪金森那樣,人生和詩歌都如此的貼近自然。從她詩作的內容和風格看,《圣經》、莎士比亞、17世紀的玄學派詩歌、19世紀的英國女作家及超驗主義都是影響她詩歌創作的源頭活水。愛默生被認為是迪金森的“文學與精神之父”。愛默生強調個性的解放,擺脫神學、教條主義及傳統思想的束縛,提倡“天人合一”,認為“自然是人類精神的化身”[4]。愛默生反對權威崇尚直覺,提倡用直觀去感知世界追求真理。這種思想深刻影響她認識世界、體驗世界的方式,她詩歌中有明顯的超驗主義烙印。
她強調直覺、強調瞬間的感官反應,堅持有自己的思想。她反復探討死亡、靈魂不滅等主題,可見她與愛默生的“超靈”思想一致。她以超驗主義構建自己的信仰殿堂。她對上帝的否定體現在她對自然的頌揚中。她認為最幸福最平靜的時候就是與大自然共存。她與愛默生的自然觀相近,認為語言的主要功能在于反映大自然的真實面目,文字是自然現象的符號。在迪金森的筆下,自然中的一切皆擁有靈魂,以至詩人渴望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迪金森寫詩全部是心靈深處豐富情感的自然流露,足不出戶的她極善將任何映入眼簾的東西用鮮活語言采擷入詩,以其獨到的見解和敏銳的觀察力探尋其深邃的意蘊。文風質樸清新,筆法輕柔細膩。她詩歌中的自然是有哲理意義的自然,是感情化的自然。生機和凋零融合在一起,一會兒大自然使“幼樹凋零”,一會又“給大樹披上了綠色的頭發”,大自然賦予她思考的睿智。她的詩歌被亨利.詹姆斯稱為“靈魂的風景圖”。在這些描述中,她展示出一幅自然與人類生生相息的和諧生態環境的畫面,體現生態女性主義所倡導的人與自然之間相互依存的新型倫理關系。
二、女性
在卡林·J.沃倫看來,父權制的等級制度、價值二元論和壓迫性統治的思維模式對婦女和自然造成損害。價值二元論把事物是分成相互對立的雙方,價值等級制度給予一方更高地位、權利和威望,并認為男性等同于“人”,屬于精神世界,女性等同于生理和自然的領域,屬于物質世界。男性要優于女性。統治的邏輯使屈從地位被證明為合理的。所以人類對于自然的侵略、男人對女性的統治和支配都是合情合理的。這一觀點長期占據西方主流文化。
迪金森性格羞澀古怪,溶合加爾文派的“內視”,加以超驗主義哲學色彩和對立事物溶合轉換思想的強化,主宰了她整個生命和詩歌創作。作為女人來說,她可以結婚、充當生育工具、做男人的陪襯和附屬品,但她卻止步于父權傳統的婚姻藩籬前,保持自身人格的獨立,她的獨身無形中顛覆和超脫束縛人類思想的傳統二元論。她終身不嫁,成功的創造了一個與外界接觸通道隔絕的空間。她逃離世俗世界,逃離這個以男性為中心的文化強加給女性的種種禁錮,維護了自己的自尊、獨立和權利,作了一名自由的女詩人。
在詩歌創作方面,迪金森堅持走自己獨特的創作道路。她不拘泥于傳統寫作技巧和形式,大膽顛覆傳統詩歌。她善于用不規則的語法形成了形式轉變和語義復雜來豐富詩意,尤其通過大量的破折號和任意的大寫來袒露她內心世界中跳躍起伏的思維軌跡和難以名狀的情感波濤。格律方面她也獨辟蹊徑,不僅使用圣歌和民謠格律,還用多種松散格律和“蹩腳”的韻腳來表現她豐富的感情。孤寂的女詩人沒有孤寂的思想,迪金森在詩歌創作中獨特不羈地表達著,詩作極具獨創性和生命力。同生態女性主義把女性作為焦點一樣,女性永遠是迪金森的一個重要主題。她的詩歌是女性覺醒的標志。她努力使自己從父權制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不再屈從于男性,致力于建構一種生態女性主義新的道德價值和社會結構,不愧為女權運動先驅。
注:該文系山西省高等學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00922023)
【參考文獻】
[1]露羅斯瑪麗·帕特南·童.女性主義思潮導論[M].艾曉明等譯.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370.
[2]Zimmerman,MichaelE.Environmental Philosophy:From Animal Rights to Radical Ecology[M]. New Jersey: Prentice-Hal,Inc.,1998.325.
[3]江楓.狄金森抒情詩選[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7.
[4]黑格爾.美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作者簡介:楊曉麗,太原科技大學外語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