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太子蕭統502年11月立為皇太子,作為皇室繼承人,從小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其父梁武帝從江山社稷的角度出發,嚴格維護儒家正統的“詩教說”,要求蕭統思想傾向中正、保守,因此,蕭統3歲,受《孝經》《論語》,幼讀五經。505年立五經博士,梁武帝特詔五經博士之一的賀踢為蕭統定禮樂,明山賓等儒士侍講蕭統身邊。蕭統9歲講《孝經》,盡通大義,服膺儒術,事親至孝,有仁政愛民思想,史稱“仁德素著”。二十六歲時,其母丁貴妃喪,哀慟欲絕。明山賓、陸捶、張率等人去世,蕭統均遣使贈書哀悼,這些都證實蕭統有“仁孝”“忠孝”思想。蕭統的正統思想自然影響到他的文論思想。
一、對儒家詩教說的接受
蕭統的文學觀集中體現在《文選序》《答晉安王書》《答湘東王求文集及<詩苑英華>》《陶淵明集序》等文章中。蕭統三歲起讀《孝經》《論語》,五歲就讀《五經》,可見其自幼就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他對儒學推崇備至,認為儒學“若夫姬公之集,孔父之書,與日月俱懸,鬼神爭奧,孝敬之準式,人倫之師友?!辈⑶沂捊y把這些儒家學說當作行動的準則,他在《答晉安王書》中說:“泛觀六籍,雜玩文史,見孝友忠貞之跡,睹治亂驕奢之事,足以自慰,足以自言。人師益友,森然在目,嘉言誠至,無侯旁求,舉而行之,念同乎此?!痹谖膶W上蕭統崇尚雅正、維護風教,他與其父蕭衍有許多類似的地方,二人都推崇雅正文風。
蕭統充分肯定了陸捶、殷蕓的儒學成就,贊揚其文章的溫柔敦厚,高情勝氣。翻閱蕭統的詩歌創作,類似的觀念也不時可見,“孝若信儒雅,稽古文敦淳。茂沿實俊朗,文義縱橫陳。佐公持方介,才學罕為鄰。灌蔬實溫雅,璃藻每清新。”這首《宴闌思舊詩》追懷故人,立意卻不脫儒家思想的標準,“儒雅”“敦淳”的字眼表明了蕭統尊崇詩歌教化的思想?!拜d披經籍,言括典墳。郁哉元氣,煥突大文……人倫為何,五常為性。因以泥黑,猶麻違正……”這首《示徐州弟詩》不僅在形式上采用四言古體,用語也一味是那種典正平板的說教。而最能體現蕭統這種詩文有益于風俗教化思想的,則是他對陶淵明的接受。晉宋以下,對陶淵明知者甚少,好者尤鮮。而蕭統在《文選》中錄選陶詩八首,且替他編撰陶集,并為之作序、作傳?!短站腹澕颉焚澠錇槿?“貞志不休,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志,與道污隆,孰能如此乎?余素愛其文,不能釋手,尚想其德,恨不能同時。”表達了對陶淵明衷心的崇敬。
二、文學與情感關系
蕭統“性愛山水”,受南朝山水文學的影響,“自南朝始,中國士人對于山水的接受,逐漸由理入情,以情之所需、情之所好,來體貌山川。”《梁書·昭明太子傳》記載:“(太子)性愛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館,與朝士名素者游其中。嘗泛舟后池,番禺侯軌盛稱‘此中宜奏女樂。太子不答,詠左思《招隱詩》曰:‘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侯慚而止?!笔捊y對自然山水情有獨鐘,因而將“性本愛丘山”,最終回歸山川自然的陶淵明引為知音,他向往淵明生活在那種高雅脫俗、自由自在的純天然的環境中,在他的《答晉安王書》《七契》等多篇文章中有鮮明的體現。
三、對“文筆”的討論
蕭統編選《文選》,從側面說明了他較為清晰的文章觀念,對文學性質和特征認識得比較清楚。其相關論述集中在《文選序》中。其一,他看到了文學體裁日漸繁多的事實,對文體的演變和發展給予充分肯定。“今之作者,異乎古昔。古詩之體,今則全取賦名”“各體互興,分鑲并驅……舒布為詩,既言如彼,總成為頌,又亦若此。次則箴興于補閩,戒出于弼匡,論則機理精微,銘則序事清潤,美中則誅發,圖像則贊興。又詔、誥、教、令之流,表、奏、箋、記之列,書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辭、引序,碑謁、志狀,眾制鋒起,源流間出?!睆倪@些話分析來看,蕭統對文學內部的一些問題是有比較深入的思考的,難怪《文選》的文體分類如此繁細;其二,他能夠將經、史、子三類著作與文學區別開來,《文選序》中有“老、莊之作,管、孟之流,蓋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今之所撰,又亦略諸”,“至于記事之史,系年之書,所以褒貶是非,紀別同異,方之篇翰,亦己不同”等語就是此意。但他又不完全囿于其中,而將“綜緝辭采”之贊論、“錯比文華”之序述給予靈活處理。這是他的認識、觀念逐步觸及文學本質的反映;其三,提出了“事出于沉思,義歸乎翰藻”的選文標準,這句話強調了主體思維活動和作品辭藻華美的有機結合。
四、蕭統文學史的意義
蕭統是“詩教說”的發揚光大者,“情性論”的推動者。重抒情重華美辭采的文學主張不僅鞏固了“緣情說”在中國古代文論中的地位,而且突破儒家傳統“發乎情,止乎禮義”的“重禮抑情”的文學觀,將文學的抒情意義提到極高的地位。
蕭統對文學的評論持“典正中和”的態度。他的《文選》是我國現存最早的詩文總集,是編“總集”的正式祖師,朱東潤先生評價《文選》說:“就總集中,論其簡擇之勤,成就之大,影響之巨,莫與京矣。”可見蕭統的《文選》及《文選序》對后世的影響之大!
梁朝是我國思想領域空前繁榮時期,思想自由開放、宗教的多元發展成為當時主要的時代特征。儒家思想經過魏晉玄風從低谷走向“中興”,道家思想經過進一步的完善,佛家思想自東漢傳入中國以后,經過魏晉的傳播,步入梁代后,得到梁武帝為主的統治集團的扶持而成為國教。三種思潮,在流傳過程中,互相競爭、融合,形成“三教合流”的趨勢。在多元化的時代精神感召下,梁朝君主為了穩定其政權,采取了“三教平衡”的政策,推動了學術、信仰的自由發展。這時在蕭統周圍聚集形成了以“十學士”為主的東宮文學集團。編纂《文選》耗時將近13年,梁朝當時最具文學實力的文人學士,經過廣泛閱讀和搜集上下近千年作品,根據《文選序》選文標準加以甄別刪減而成三十卷文學總集。它集合眾多學士文人的智慧,自然反映出編者的文學思想,特別是蕭統的文學觀。
《文選》對后世文學另一個影響是文章中的語言特點與文學的關系,《文選》中的文字趣味,語言的聲律、色彩、字形豐富了文學表達的形式,漢語言“聲色”特性和文學形式美理論關系密切,漢語言的音韻錯落、漢字框形所具有的意境形成文學形式的工整、對仗、文學聲律美?!段倪x》所選文章所透出雋永深邃的文字語言魅力是一千五百年來吸引后世文人學者喜愛它、研究它的原因。還有《文選序》的選錄標準,折射出蕭統的文體分類思想,他收選作品的重要原則,只收文學作品,不收非文學作品。在蕭統看來,經、子、史不是文學作品,文的特征是辭藻華美。蕭統文體分類思想影響著后世文人對“文”的認識,尤其是“文學性”的認識。
《文選》的“選本”批評方式對后世文學批評方法的形成與發展也有重要的影響。漢代史書之中,如《史記》《漢書》有“孔子刪詩”說,說明選本作為批評觀念己產生。選本本身就包含“選者”對文學的判斷和取舍。因為選本是選者根據某種文學批評觀制訂相應的取舍標準,然后按照這一標準,通過“選”這一行動對作家作品進行排列,以達到闡明、張揚某種文學觀的目的。如蕭統的《文選》以及徐陵的《玉臺新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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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程澤峰,遼寧建筑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