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咖啡

林登豪

面對一杯咖啡開始設計自己,常常想入非非地設計美麗的東西,明知這些東西要實現難上難。盡管如此,我依然我行我素,也許設計的過程,就是快樂的過程。一個又一個的愿望終于變成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享受一種又一種的情致。

對生活既不任性,也不苛求。

一本又一本的書被咖啡翻過。叔本華說得不錯,人生本來就是由愛和生的煩惱構成的 。能平靜,淡泊于心就已很滿足了!

我擁有面對咖啡的某種方式,把眼睛定格成一種姿勢,把世界望成一個圓——雙眸是圓的,坐的桌子是圓的,扭開的音響是圓的,偶爾拂過的鐘聲是圓的,太陽繞地球公轉也是一個圓……與自己對視。

侃大山是圓的。

與好友坐在杯前,我插上電熱杯,水剛熱就放進不少咖啡,待那杯中的水一開,就切斷電源,倒入一些“金獎白蘭地”,立即蓋好捂上幾分鐘后,緩緩倒入杯子,一種帶著陶醉感的香味擠進鼻子。我與友人都一樣理解咖啡,不要加糖,更不歡迎加伴侶,輕輕勻稱地攪拌著杯中的咖啡,雙方搶著打開“話匣子”——

“散文似妻子,是人的血肉。詩似情人,是人的靈魂。”

“喝酒不吃主食者為詩人,只吃飯不喝酒者為散文?！?/p>

“詩誕生神話時代,是神的聲音,起源于人類對神性感覺與渴望,‘詩這個字從言從寺,言即說話,寺即神之居住地,合而為一地理解就是神的代言人,這不是人向神挑戰的一種勇氣?”

“讀先秦散文《逍遙游》想起英國葉芝的詩,讀《庖丁解?！废肫鹩鴬W登的詩,這兩篇散文,或浩瀚或犀利的文體中浮動的哲學,在本質上與詩歌精神是貫通的?！?/p>

沖動地放縱咖啡。

“愛情既是中和的,又是極端的。就如士兵珍惜給自己點綴傷口的傷疤一樣”。

“如果是愛情至上主義者,應認真細讀智利女詩人米斯特拉爾的《死的十四行》。”

“如果要在中國選‘情圣,非唐明皇莫屬…”

冷靜的豐滿咖啡。

“讀隱逸派最杰出的詩人蒙塔萊的《英國圓號》等佳作,仿佛聆聽到不絕如縷的音樂,這音樂或低沉委婉,或繁弦急管,穿透時空,體驗到一種特殊的審美感受。”

“聽貝多芬第五交響曲——聽到了命運的敲門聲,不是命運制服了自己,而是音樂亢奮了自己”。

幽默地聯想咖啡。

“喀麥隆足壇老將米拉大叔是只雄獅,用非洲奔放的民族舞蹈的動作,踢出一腳又一腳氣勢駭人的悲壯氣概,征服了多少球迷”。

“看足球是一場靈魂的騷動與喧囂,臨近終場之時只覺得自己的頭頂球射出最佳的弧線,元氣淋漓盡致”。

不在乎風在說什么,不在乎別人在說什么。

燈光下的相近相投相知相融,一雙雙眼睛流傳濃厚的文化意味,不就是人間最奢侈的財富嗎?

有很多時候,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打通咽喉,清香爽口,周身暢通,別無它求,模糊了時空的輪轉,生活的繁忙,只感覺到情緒存在的滾燙。

我擁有咖啡情結。

我有時突然發覺母親﹑ 親戚﹑朋友﹑同事曾為我打下好幾個問號的單邊酒窩溢滿咖啡。他們的疑問和好奇也引出我的興趣。我上街時專門注意臉上只有一個酒窩的人,每當發現這樣的人我就特意與他擦身而過,用闡釋的目光觀察他的酒窩是大?是小?是深?是淺?開大會時,我一發現有單邊酒窩的人就想方設法靠近他,帶著新鮮感的耳朵,細心地聽他與別人的竊竊私語,自己成了一個標準的特務。其實,我沒有探幽索密的欲望。事過之后我只有一種越來越糊涂的感覺——我需要的是什么呢?只有坐在咖啡杯前,自己才恍然大悟只要不加糖的咖啡一下肚,就感覺到自己的單邊酒窩旋轉著咖啡,我又聞到淡淡的香味,得到某種與別人難以說清楚的快感。

有時,我也會擔心,這是不是一種心理缺陷?

終于有一天,我的朋友去日本“讀書”了。機場話別時,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從今之后,不知誰人與我同醉咖啡。

繼續親近咖啡。常常獨舉咖啡,讓自己赤裸裸地倒影在杯中,仔細反省。

我有時高舉咖啡,捫心自問,友人在日元紛飛的異國,是否經常喝不加糖的咖啡?是否擁有曾有過那種喝咖啡的的氛圍?

我大膽地揮霍咖啡。

每當我喝著咖啡,一杯又一杯,少了一份寂寞,多了一些思絮,靈魂緩緩地開了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