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心里有條線

郭華悅

婆婆早年喪夫,一人將獨生兒子養大,是個精明厲害的女人。婚前,丈夫說要一家人住一起。我本是懶散的人,希望能有個長輩在家里幫忙,于是滿心歡喜。

可婆婆一住進來,精明的本性便畢露無疑。炒菜多放了幾滴油,她便會在旁邊嘮叨;洗澡久了點,她就會及時地給我講她們那個時代缺水的慘景。更令人生氣的是,夫妻吵架,作為婆婆的表面上總會訓自己的兒子。可婆婆倒好,連這道程序都省了,直接站在兒子那邊數落我。

有一次,丈夫讓我替他拿拖鞋,我不愿起身,兩人便斗起嘴來。本是小事,誰知婆婆也跳出來說,我兒子工作那么累,讓你拿雙拖鞋,就那么不情愿呀!我頓時無言,只好回房生悶氣。

每天過這樣的日子,難怪我決定要起義!

因為最近,我發現丈夫的手機經常有一個固定的號碼打進來。手機一響,他便到外面接聽。查看那個號碼發來的短信,雖然沒什么,但字里行間總透露出隱隱的曖昧。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個號碼的女主人對我丈夫有意思。

丈夫極力辯解,說那是他們部門新招的秘書。丈夫是她的上司,自然接觸比較多。這場爭吵中,丈夫的態度激烈異常。我突然意識到,雖然現在沒什么,可丈夫對這名新秘書的好感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上司對下屬的范圍。他不僅在一步步邁向外遇的深淵,更可怕的是,他在享受這一過程,并不打算抗拒。

這讓我心灰意冷,并決定一拍兩散。我收拾了東西,打算搬出去,再考慮分開。沒想到一向偏袒丈夫的婆婆,卻在這時候拉住我的手說:“他走,你留下來!”

丈夫頓時呆住了!婆婆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她走進房里,用十幾分鐘的時間將丈夫所有的東西全塞進幾個大袋子里,扔出門。丈夫想辯解,婆婆卻一揮手,斬釘截鐵地說:“你什么都不用說!我走風闖雨幾十年,見得多了。這里的兩個女人都不是傻瓜,如果你打算用那些膚淺的借口來侮辱我們的智慧,我勸你乖乖閉嘴。你現在就出去住!事情沒結果,不準你回來!”

丈夫灰頭土臉地走了。之后,婆婆像變了個人似的,什么都順著我,事無巨細,總是做得妥妥帖帖。我突然覺得,婆婆就像我的另一個母親,慈祥而親切。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到滿臉胡茬的丈夫正站在家門口。門開著,婆婆卻堵在門口大罵:“你如果不能和狐貍精一刀兩斷,那就先離婚,再去找狐貍精。不過你和那女人在一起后,就別叫我媽了。我不認你,也不想見到那個女人,以后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得遠遠的。我的積蓄夠我過完這輩子了,沒必要對你點頭哈腰的,以后就當沒生過你!別以為自己多重要,沒有你誰照樣都能活下去!你前腳離婚,我后腳就認你老婆當女兒,保管給她找個比你好的男人。”

丈夫被罵得一句話都不敢說,我卻淚流滿面。

一個星期后,丈夫帶著我和婆婆到一個包廂里,里面還有那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女孩看到這我和婆婆,也感到很意外。四人坐定后,丈夫果斷地挑破了那層曖昧的關系,拒絕了女孩,并將自己的辭職信給女孩,讓她轉交給上司。

沒多久,丈夫重新在另一家公司找了份好工作。

一場還未開始的外遇,就這樣結束了。丈夫回來后,婆婆還是那副精明強干的樣子,經常站在他那邊數落我。不過在我聽來,這數落里總有一股愛的氣息。

有一次,我偷偷問婆婆,那次怎么義無反顧站我這邊?不怕失去兒子?

婆婆笑了笑說,我真是那么不明是非的人嗎?對我來說,兒子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個孩子!可我第一見到你,你就是成年人了。我總會下意識地覺得你應該讓著他,所以我總護著他。但不管怎樣,我心里始終有一條線。這條線的標準就是,小問題上裝糊涂,但在大是大非上,就必須界限分明,寸土不讓。畢竟婚姻是長久的事,天天吵,再牢固的感情也經不住折騰的。說到底,這男人就像小孩子一樣,平時多哄哄,給他糖吃,遇到事關原則的問題,則絕不能手軟。

最后婆婆說,我最清楚自己的兒子了!你看他現在跑了嗎?你要記住,我雖然偏袒兒子,可除了兒子,我最親的人就是你了。你跟外人發生矛盾,我會堅決站在你這邊的。

我突然摟了下婆婆。婆婆心里的那條線,是一條愛的線,也是一條婚姻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