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遠而近“門對門”

盧建端

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我系著紅領巾,背著小書包,活蹦亂跳的的時候,就風聞廈門與金門“門對門”,其意思不言而喻,即綿延的海岸線上,這兩座四面環海、波濤洶涌的海島,相距之近,只是從此門進彼門而已。我幾次在花崗石磊磊嶙嶙的海岸上,眺望著海面上蒸騰著煙靄的金門,只見滔滔浩浩的海面上,視線盡處一小片如云似霧的輪廓,我的一位年長的朋友說:“那就是金門島”。他補充說:“是小金門,不是大金門”。如是大金門就睜著一雙肉眼,即便目光多犀利,也是看不到了。因此,在我的心里,隔著一條寬綽而浩蕩的海峽,朦朧影綽的金門遠著呢。

而立和不惑之年,我曾在湖里山炮臺上兩次用望遠鏡遙看金門,無論我雙眼瞪得多大,感覺與孩提時代看的金門,也不見得清晰多少,明朗多少。

并非人們習以為常說的,廈門與金門——門對門。

前不久,單位組織我們一行十多人,前往金門參觀和游覽。在廈門碼頭乘坐一艘兩層的船舶,駛離鼓浪嶼,進入蔚藍色的大海,波浪起伏,洶涌澎湃,船舶雜亂無序地顛簸著,我們幾個男子漢在二層的船臺上,在走動時像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顛顛倒倒。我這個打小在海邊長大的人,也感到有些吃驚,突然的就有了一種幻覺,仿佛船舶是行駛在浩渺無際、聲勢震天的大海汪洋。行駛了四個多小時,大金門巖石高聳突兀的海岸、樓宇整潔面積寬泛的輪渡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地展現在眼前。上岸走在筆直的橋道上,回首騁目遙望,廈門呢?不知什時,就已經在我們的身后隱隱約約的消逝了。

在金門游覽的時候,我這才有了“門對門”的感覺。金門導游小姐小王,神色生動活潑,性情明快開朗,她熱情洋溢地把我們召集在一起,就簡略地介紹大金門的概況:島上面積132平方公里,人口近5萬,然后晉、明、清和民國,不少善本古籍里的典故,以及島上的風景名勝、地方風俗和特產等,脆聲如玉,清越婉轉,幾乎一口氣說完道盡。在帶著我們到民俗文化村、三節坊、馬山觀測站、莒光樓、太武山、金門國家公園,古寧頭戰史館等景區,把每個景觀龍飛鳳舞的介紹,每個細節都不漏過。一個游客覺得平常,容易忽略的景點,她天花亂墜的,能說出許多玄機奧妙的故事,不僅把我們從現實帶入歷史,引起跨時代的遐想與思考,有時幾個妙趣橫生的調侃,逗得我們捧腹大笑。她是個盡職盡責的導游。也許是職業的緣故,小王與每人都有共同語言。自然,我和她成了旅游途中話題廣博,內容周密而細致的伴侶。正是與她一些看起來漫不經心,卻大有深意的交談,我才感到廈門距離金門不但不遠,而是很近,近得像“門對門”融洽友愛的鄰居。

滔滔不絕地談起廈門,小王興致盎然,臉上漲起兩朵紅潮,娥眉飄揚,姿色曼舞。我萬分驚奇,因為廈門大的沃爾瑪、天虹、誠信廣場等大型超市,小的步行街、女人一條街、貿易交流中心等商號滿街、品種繁盛的地區,還有廈門歷史悠久,代代相傳的各種特色小吃,甚至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等,她都爛熟于心,談起來頭頭是道。我和她相比之下,顯得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廈門人,而我呢,對廈門繁榮興旺的商業、現代生活小資一族的物品業知之甚少,反倒是個“金門人”了。無須我一句的拋磚引玉,伶牙俐齒的小王,坦然地說出個中原委。原來,只要是休閑的日子,她就結伙搭伴乘船到廈門,購買她所需要的顏色雜糅、品種多樣的物品。見我一臉迷惑,茫然不解的表情,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廈門的東西物美價廉啊!”我這才大夢后覺,不禁跟著啞然失笑。當我知道她購買的“大陸貨”,是在金門“二傳手”的轉售給商家時,特意問她從中獲利多少?小王笑而不答,滿臉神秘兮兮的。我就知道這是她的經商秘笈,因而轉換話題,興之所趨,說其他五光十色、艷麗多姿的事情。

賞心悅目地游完了大金門,小王領著我們在碼頭搭乘一條小客輪,抵達小金門。大巫見小巫,我感到小金門之“小”,有些小不楞登。小王告訴我們,小金門又稱烈嶼,面積僅14.6平方公里,是散布在金門島周圍的小島中最大的一個。別以為氣勢雄鎮的小金門,只需一個下午,就可把島上幾個景區,意興足足、況味釅釅地走完,它是越過海峽,值得一游的海島。接著,小王領著我們游覽了烈女廟、茅山塔、得月樓、水鳥保護區、東林海濱公園等景區。我感覺小金門雖小,但此次游覽的收獲卻大。最后我們來到椰樹飄搖,沙灘溢彩,浪花呢喃的海邊,我突然駐足凝望,精神為之大振,因為海對面高大巍峨,氣勢雄渾的建筑群,一眼就辨出是廈門國際會展中心。中心旁八個金紅色大字“一國兩制,統一中國”字跡可辨,回頭一看,海邊剛正堅固的石墻上,也鐫刻著“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我對小王說:“看,對面就是廈門。”大有深意的小王,回說是很近,如果在這里搭建一座跨海的彩虹大橋,那一去一返就方便多了。當我喜滋滋的告訴小王,大陸正計劃建一座廈金大橋時,小王猶如粉琢玉雕般的瓜子臉,綻放的花朵嫣然極致,一個韶華妙齡的女子的情懷流露無遺。一連說了幾個“太好了”。然后就凝思遐想地望著對面那座她熟悉如掌上紋痕的城市。

廈門與金門“門對門”,先人口授耳傳下來的這一說法,雖然還隔著一道海峽,卻是那么近,一簾視野,就可盡收風貌。我一介凡夫俗子,沒想到此次金門之旅,竟然由遠而近,親眼目睹了這一事實。“門對門”的意義彌足重大,這就不是我微觀去觀察、宏觀去思索的大事,但我還是滿懷熱忱,胸中潮水拍擊,響徹于蔚藍與碧綠融為一體的天海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