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忠正不阿的楷模

吳明陽

東漢安帝延光三年(公元124年)三月,雖已是春天,但春天的跡象全無,天氣依然寒冷。二十九日那天,天氣陰霾,洛陽城西的一條古道上緩行著一輛馬車,車上端坐著一位耄耋老人,周圍是他的幾個兒子和門生,他就是剛被安帝罷官遣歸家鄉的楊震。此時的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當車子行進到幾陽亭時,他再也不肯走了,似乎久思之后作出了重大決定。兒子們和學生都圍攏過來,楊震說:人固有一死,我后悔身居三公之位時未能為國家盡除奸佞,禁絕女亂,如今反遭其害,我還有何面目活于世間。我死后,你們用雜木為棺,單布覆體,不起墳墓,勿設祭祀。說罷,將事先準備好的鴆酒一飲而盡,頓時氣絕身亡。

人們聽說忠于職守、剛正廉潔的楊震死了,無比悲傷。

楊震(?—124年)字伯起,華陰(今陜西華陰)人。高祖楊敞、西漢昭帝時曾任丞相。楊震少年喪父,家境貧寒,與母親相依為命。他很好學,拜經學家桓郁為師,遂“明經博覽,無不窮究”(《后漢書》本傳),諸儒皆稱其為“關西孔子”。他曾和母親客居湖城(今山西芮城)縣長達20余年,躬耕教書,維持生計。漢代選官實行征辟制度,當地官吏聽說他學識淵深,還很孝敬,就征他作官。楊震50歲那年開始在州郡供職,外戚大將軍鄧騭“聞其賢而辟之,舉茂才,四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后漢書》本傳)。在他到東萊赴任途經昌邑縣(今山東巨野)時,遇到曾被他舉薦過的秀才、時任昌邑縣令王密。夜深人靜,王密懷揣金條饋贈楊震,楊震問道:我了解你,你為什么不了解我?王密答道:深夜無人知此事。楊震說: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王密慚愧地攜金離去。

安帝時期,東漢政府腐敗多年,當時貪污成風,賄賂公行,但楊震始終潔身守道,并在份內努力消除弊政。他月俸120斛糧,出入乘車,可他絕不允許子孫享用,一些老友勸他利用職權開辦產業,以便日后享用,他堅決不肯,說:讓后人稱他們是廉吏子孫,這份產業比什么都豐厚!

楊震的品行受到當時執政的鄧太后器重,遂在元初四年(公元117年)把他征入京師,任命他為掌管宮廷車馬及畜牧事宜的太仆官。旋遷掌管國家禮樂、郊廟社稷的太常官,這是一個要職,是中央的九卿之一。當他升至司徒、成為百官之首時,他便成了忠正人的領袖,邪惡者的靶子。

鄧太后死后,權歸安帝,以安帝的乳母王圣為代表的一些內寵開始橫行妄為。王圣之女伯榮依仗其母與安帝的特殊關系,在宮廷中傳遞關節,招權納賄,隨意淫亂。楊震知道后,馬上奏疏安帝,安帝非但未采納楊震的建議,反而將其奏折讓王圣等人傳閱,因此那些內幸之人皆非常憎恨楊震。安帝的態度使王圣等人更加肆無忌憚,伯榮驕淫愈甚,和皇親劉瓌勾搭成奸,安帝看著王圣的情面,還給劉瓌加官封爵。楊震對此深惡痛絕,當著滿朝官員上疏說:劉瓌無功封侯,違背祖訓,陛下如此草率行事,難以服人。安帝卻將楊震的奏疏丟于一旁,宣布退朝。

延光二年(公元123年)楊震左遷太尉,負責軍務,是時,朝廷官員大搞裙帶關系,在國家重要部門安插親信,有的官員受賄后舉薦一些無賴到地方任職,楊震對此極為反感。一天,安帝的舅舅耿寶接受宦官李閏的賄賂后傳信給楊震,要他給李閏的哥哥安排個職務,楊震沒有答應,耿寶就親見楊震說:皇帝很重視李閏,我不過代傳皇上的旨意。楊震說:要真是朝廷想命他為官,就應該有尚書臺的敕令。耿寶惱恨離去。沒過多久,閻皇后的哥哥閻顯也要楊震安排一名親屬,又遭到楊震的拒絕。因此,怨恨楊震的人越來越多。

一天,安帝頒詔為王圣建造一所住宅,一伙阿諛之徒齊呼應建得富麗堂皇。剛正的楊震上疏反對說:現在天災頻發,國家財力匱乏,建此豪宅耗資巨大,希望陛下拋棄驕奢,鏟除奸佞,勤于政事。可安帝置若罔聞。

不久又發生了一件事——一名叫趙騰的百姓詣闕上書批評時政。安帝大怒,以欺謾皇帝、大逆不道的罪名判其死刑。楊震立即上書解救說:堯舜之世,朝堂設諫鼓謗木,使人進言;商周之時,命官到民間采集怨言,以正得失。今趙騰進言雖語辭過激,但與謀逆不同,望饒其性命,也便百姓建言。安帝看也沒看,就把趙騰殺了。

延光三年(公元124年)三月,安帝東巡泰山,楊震屬吏高舒查出樊豐等人偽造詔書之事,準備在安帝返京時稟報,樊豐等人知道后惶恐不安,馬上聯絡一些憎恨楊震的人,采用惡人先告狀的手段向安帝報告說:楊震對陛下處治趙騰一事極為不滿,他是鄧太后的人,鄧家敗后,他對您怨恨在心。漢安帝回京后,連夜收繳了楊震的太尉印綬。楊震平素因公得罪的那群奸人一窩蜂似的報復他,共推帝舅耿寶上書說:楊震罷官不服,心懷忿恚。安帝遂詔遣楊震返歸原籍,于是就有了之前飲鴆酒自盡的那一幕。

漢順帝時,楊震被平反昭雪,并為其樹碑立祠,年年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