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靠車輛的運營風險承擔分析

王丁仕

摘要 隨著社會的發展,掛靠車輛的運營現象愈發增多。其間具體的風險責任如何承擔,是亟待解決的問題。本文以一件真實案件為例,對此問題展開了詳細分析。

關鍵詞 車輛掛靠 運營風險 承擔

中圖分類號:D92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133-02

掛靠車輛以被掛靠企業的名義進行運營活動,所產生的法律效果歸屬于被掛靠企業。

一、案情簡介

2007年11月24日15時許,被告張裕坪(持有機動車駕駛證,準駕車型B)駕駛車牌號為閩C31539的貨車(車主系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自感德鎮往潘田村方向行駛,至安溪縣第十一中學的校門口,因被告張裕坪未注意觀察路面情況,致該貨車右前角碰撞行人——原告陳朝致,造成原告受傷的交通事故。事故發生后,原告當天被送到安溪縣醫院住院治療。經診斷,傷情為右鎖骨外段粉碎性骨折、全身多處挫傷。原告住院9天,花去醫療費4052.43元,于2007年12月2日病情好轉出院。醫院建議原告休息半年,估計后續治療費800元。2007年11月29日,安溪縣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對該事故作出認定:張裕坪負事故的全部責任。2008年1月15日,原告向本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被告張裕坪、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賠償醫療費、交通費、誤工費、護理費、住院伙食補助費、營養費、后續治療費、親人參與處理交通事故的誤工及差旅費,合計14675.43元,扣除被告張裕坪已賠付4000元,還應賠償10675.43元。2008年1月27日,被告張裕坪以閩C31539貨車已向人民財產保險公司投保了“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和“機動車(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為由,申請追加人民財產保險公司作為本案共同被告。2008年2月1日,本院通知人民財產保險公司作為本案共同被告參加訴訟。在本院釋明后,原告明確表示不要求被告人民財產保險公司承擔“機動車(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的賠償責任。庭審中,被告張裕坪、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述稱雙方存在掛靠關系,閩C31539貨車由被告張裕坪經營使用。

二、案件判決

安溪縣人民法院審理認為,公民的人身權受法律保護。被告張裕坪駕駛機動車對行人造成人身損害,應承擔相應賠償責任。對交警部門作出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原、被告各方均表示沒有異議,本院經審查后予以認定。據此,被告張裕坪應賠償原告全部損失。被告安德物流公司系閩C31539貨車在法律意義上的車主,該車經營活動所產生的法律效果歸屬于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而且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與被告張裕坪之間的掛靠關系實際上是為閩C31539貨車的運營風險提供一種社會保障,因此,被告安德物流公司必須相應接受由此產生的風險,與被告張裕坪共同承擔賠償責任。因閩C31539貨車已參加“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所以原告的損失首先應由被告人民財產保險公司在該險種的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超過責任限額的部分由被告張裕坪和被告安德物流公司承擔。由于原告明確表示不要求被告人民財產保險公司承擔“機動車(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的賠償責任,所以被告張裕坪、被告安德物流公司與被告人民財產保險公司之間的“機動車(商業)第三者責任保險”的理賠問題應另行處理。原告系低視力殘疾人,其合法利益依法予以維護和保障。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一款、第十九條至第二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安溪支公司應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支付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的保險賠償金8000元給原告陳朝致。

二、被告張裕坪和被告福建省安溪縣安德物流有限公司應負連帶責任賠償原告陳朝致5372.43元,扣除被告張裕坪已賠付4000元,還應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負連帶責任賠償1372.43元。

三、駁回原告陳朝致的其他訴訟請求。

本案受理費50元,由被告張裕坪、被告安德物流有限公司負擔。

宣判后,原、被告雙方均未提起上訴。

三、案件評析

車輛掛靠營業,通說是指掛靠人將自己出資購買的車輛登記在具備營運資格并已領取營業執照的被掛靠企業,被掛靠企業成為車輛的車主,掛靠人向被掛靠企業交納一定數額的管理費,并以被掛靠企業的名義經營運輸業務的一種現象。

車輛掛靠營業,是我國目前公路運輸行業的普遍存在現象,方式有自行掛靠和政府強制掛靠,這是一種營運集約經營的管理模式,法律對此并未明文禁止。從掛靠經營的實踐來看,其體現出以下一些特征:一是在掛靠經營的關系中,存在兩個法律主體,即掛靠人和被掛靠企業;二是車輛由掛靠人出資購買,掛靠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被掛靠企業一般不參與具體的經營;三是雙方的權利和義務由掛靠合同來約定。

掛靠車輛在營運過程中對第三人造成侵權時,被掛靠企業是否承擔民事責任,法律或司法解釋均未作出明確規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43條規定:個體工商戶、個人合伙或私營企業掛靠集體企業并以集體企業的名義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的,在訴訟中,該個體工商戶、個人合伙或私營企業與其掛靠的集體企業為共同訴訟人。參照該司法解釋,可以確定被掛靠企業作為訴訟主體即共同被告或第三人,但對承擔責任問題并未作出明確規定。理論界和實務界對此存在多種意見或做法:

第一,掛靠人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不承擔民事責任。理由:被掛靠企業不參與掛靠車輛的經營,對掛靠車輛沒有運行控制支配權,也不享有運營利益,僅僅收取管理費,為掛靠車輛提供經營所需的服務,掛靠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應自行承擔全部責任。

第二,掛靠人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理由:被掛靠企業對掛靠人和掛靠車輛具有選擇權,存在選任監督關系,而且被掛靠企業是掛靠車輛的車主和經營主體,對掛靠人及掛靠車輛負有不可推卸的監督管理職責。

第三,掛靠人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承擔有限的連帶賠償責任。理由:被掛靠企業對掛靠車輛具有監督管理責任,應承擔責任,但被掛靠企業對掛靠車輛沒有運行控制支配權,也不享有運營利益,要求被掛靠企業承擔全部的連帶賠償責任,會使被掛靠企業處于與收費極其不相稱的重大商業風險之下,有違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原則,因此,限定被掛靠企業承擔有限的連帶責任較妥。

第四,掛靠人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承擔墊付責任。依據是《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31條規定的“承擔賠償責任的機動車駕駛員暫時無力賠償的,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的所有人負責墊付。”但《道路交通安全法》施行以后,《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已經被廢止。

第五,掛靠人不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承擔賠償責任。理由:在掛靠經營中,被掛靠企業是依法登記的合法營運的經營主體。掛靠車輛一旦對第三人造成侵權,被掛靠企業作為經營主體,應對外承擔全部責任。掛靠人沒有經營主體資格,不對外承擔賠償責任。被掛靠企業可以通過掛靠合同對掛靠人行使追償權,這是掛靠營業的內部問題。

筆者認為,上述五種處理模式體現不同的利益傾向,但都是以被掛靠企業為主導,忽略了在侵權中處于弱勢群體的受害人以及車輛掛靠營業所應具備的社會保障。不同的處理模式不但影響擔責主體的利益,而且嚴重影響受害人的利益保護,甚至涉及人們對社會保障機制的信任程度。掛靠運營區別于被掛靠企業的車輛的直接運營,不屬于雇傭關系下的職務行為,掛靠人雖然沒有經營主體資格,但這不是免責的法定條件,由掛靠人承擔賠償責任符合侵權法的全部構成要件,在這個問題上爭議不大。對于被掛靠企業擔責問題,筆者認為其應承擔全部連帶賠償責任,分析如下:

首先,掛靠車輛運營所產生的法律效果歸屬于被掛靠企業。被掛靠企業是依法登記、取得合法運營資格的經營主體,而掛靠人沒有經營主體資格,掛靠車輛對外運營又都是以被掛靠企業的名義進行,因此,所產生的法律效果自然歸屬于被掛靠企業。這種法律效果包括商業利潤、商業信譽和運營所帶來的風險等,這些都是掛靠雙方可以預見的。至于商業利潤如何分配,這只是掛靠雙方的內部約定而已,如果以不享有運營利益為由拒不承擔責任,那么無異于以內部約定對抗第三人,這與債權法的原理是相違背的。

其次,被掛靠企業對掛靠人及掛靠車輛負有監督管理職責。掛靠關系成立以后,在對外商業運營上,掛靠人不是完全獨立的,而是與被掛靠企業有聯系的,聯系的緊密程度取決于掛靠雙方的合同約定,政府部門對掛靠車輛的管理也是通過被掛靠企業實施的。因此,被掛靠企業應根據掛靠合同,對掛靠人及掛靠車輛進行監督管理,并通過車輛保險、駕駛員安全培訓、車輛維護等措施,化解運營所帶來的風險。如果以對掛靠車輛沒有運行控制支配權為由,對掛靠人及掛靠車輛不聞不問,那么被掛靠企業明顯存在疏于管理的過錯,而且與掛靠的集約經營管理制度也存在沖突。

再次,被掛靠企業應當為掛靠車輛的運營風險提供一種社會保障,由被掛靠企業承擔連帶責任是這種保障的體現。運營是一種風險較大的商業行為,這就要求這種行業本著負責任的態度,向社會提供必要的保障,避免產生受害者權利得不到保障、滋生不穩定因素的社會現象。掛靠人往往是自然人或個人合伙,能力有限,一旦對不特定第三人造成損害,不特定第三人的權利經常得不到充分的保障,而被掛靠企業一般是資金雄厚、經營豐富、有實力的公司,對運營風險的防范、處理和承擔遠勝于掛靠人。掛靠人沒有經營主體資格,而法律給予了被掛靠企業經營權利,因此本著權利義務相一致的法律原則,被掛靠企業應當為自身的運營風險向社會提供一種必要保障。

第四,從維護善意第三人利益和其權利實現的角度出發,被掛靠企業應承擔連帶責任。善意第三人可以相信掛靠車輛就是被掛靠企業的車輛,營運行為是被掛靠企業實施的。如果掛靠雙方的一紙合同可以消減對善意第三人權益的保護力度,打破人們對社會秩序的信任,那么我們以后就應當要求所有車輛必須標注

第五,由被掛靠企業承擔連帶責任不違背《道路交通安全法》關于擔責主體的規定。《道路交通安全法》第76條規定賠償責任主體是機動車一方,但對何謂“機動車一方”沒有明確的解釋,一般理解可以包括機動車駕駛員、登記的車主、車輛的實際支配人。掛靠人是車輛的實際支配人,被掛靠企業是掛靠車輛的登記車主,二者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與《道路交通安全法》規定相符合。

參考文獻:

[1]熊燕舞.運管局長談掛靠——簡單否決是錯誤的.運輸經理世界.2007(Z1).

[2]夏海東.公司化經營的條件和阻力.中國道路運輸.2005(3).

[3]趙斌.客車掛靠經營的取舍與抉擇.交通企業管理.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