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船舶油污損害清污費用的賠償范圍

鐘　婧

摘要 在國際立法方面,《1969 年國際油污損害民事責任公約》和《1971 年設立國際油污損害賠償基金國際公約》及其三個議定書共同構筑了國際船舶油污損害民事賠償法律制度。但是其中油污損害賠償的范圍在實踐中存在較大爭議。本文對船舶油污損害索賠中比例最大的清污費用進行分析,通過介紹國際公約的具體規定和實踐中的做法,同時借鑒比較成熟的美國《1990年油污法》的規定,最終對清污費用可獲賠償的范圍做一個界定。

關鍵詞 油污損害 清污費用 賠償范圍

中圖分類號:D92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076-02

海上船舶油污損害是指船舶在正常營運或發生事故時, 向海洋排放或泄漏超過一定數量和標準的各種油類產品, 對海洋局部環境造成嚴重損害的污染行為。豍船舶油污損害賠償范圍,是指船舶溢出或者排放油類、燃油等油類物質造成海洋環境污染后,受害人可以向污染責任人索賠損失的范圍。豎在油污索賠案件中,賠償范圍的確定是整個索賠的核心部分,也是容易引起爭議的部分,明確賠償范圍關系到賠償的順利進行,也是目前相關國際公約統一化適用要解決的關鍵問題。

而在船舶油污損害索賠案件中,比例最大的就是清污費用。隨著科技的進步,清污措施的多樣化和專業化使得清污效果更加徹底,因而索賠案件中的清污費用的索賠額也越來越高。因此,明確油污損害賠償中清污費用的賠償范圍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一、國際公約對清污費用的范圍的規定

《1969年責任公約》和《1971年基金公約》中將“預防措施”定義為“事件發生之后,任何人為防止或減少污染損害所采取的任何合理措施。”而事件被限制在“造成污染損害的任一事故或者由同一原因引發的一系列事故?！庇纱丝梢娨缬褪录l生之后的防污措施和清污措施均符合預防的措施的定義范圍。兩公約同時明確規定,污染損害還包括由此種防污清污措施所引起的進一步損害。在《1984年責任公約》中,“事件”被重新定義為“造成污染損害或者產生即將造成嚴重污染危險的任一事故或同一原因引發的一系列事故?！边@就意味著預防措施的發生時間沒有了限制,無論實際溢油有沒有發生,任何合理的防污措施和清污措施以及由此造成的進一步損失都在賠償范圍之內。

《國際海事委員會油污損害統一指南》(以下簡稱《油污指南》)作為國際海事委員會的內部文件,雖然沒有國際公約的法律約束力,但是對于各國司法機關審理相關案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價值。豏它在第10條規定,只要采取的預防措施包括清污措施、支出的費用是合理的,防污和清污措施所支出的費用就應當得到賠償。因此,只要在當時的情況下,所支出的費用是合理的,就可以得到賠償。

由以上規定可以看出,公約明確規定的清污費用包括:針對油污事故的海上救助和預防措施、岸上和海上的清污作業的費用以及清污和防污措施造成的進一步損害和損失。

二、國際公約和基金在實踐中對清污費用的態度

清污和防污措施所支付的費用是否合理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采取的措施本身。依據《1969年責任公約》和《1971年基金公約》,只有“合理的”措施費用才能得到賠償。保賠協會和基金通常根據溢油反應的技術評定來對清污費用做出賠償,并不因為溢油反應措施是在政府或公共機構領導下進行的就認為是理所當然合理的。如果在措施明顯無效的情況下繼續操作,清污費用不能獲得賠償。各類清污措施是否具有合理性,需要結合技術專家的意見。

但是,《民事責任公約》和《基金公約》并沒有明確要求措施費用的合理性?！秶H海事委員會指南》明確要求,清污費用和防污措施所支出的費用必須合理才可以得到賠償。實踐中,不合理的清污費用的賠償請求通常得不到公約成員國和基金的支持。

在實踐中,除了公約所明確規定屬于清污費用賠償范圍的費用外,在清污過程中發生的以下幾種費用的索賠請求通常也能得到一定的支持。

(1)政府和其他公共門實施清污產生的固定費用

在這類索賠案件中,對于油污案件引起的額外費用,比如雇傭人員清污的費用,設備操作費用等一般比較容易得到賠償。但是,對于設備的維護費用,固定職員的正常工資等這類政府和其他公共部門用于清污或者防污所支付的固定費用的賠償爭議較大。

1981年,1971年基金大會常設工作組開始考慮這個問題。經過研究,工作小組指出,相關國家建立自己的溢油反應力量,能快速低廉地解決溢油事件,這既關系到特定成員國的利益,也關系到國際油污賠償基金的利益。如果固定費用的索賠被拒絕,將促使政府部門通過合同委托私人進行清污操作,以便這些費用能夠作為額外費用得到賠償,而這樣做的結果將導致賠償總額的增加。因此,大多數代表同意固定費用的合理部分應予以賠償。從1971的基金賠償實踐來看,與清污過程緊密相關的費用支出是可賠償的,其它無關的經費開支是不包括在內的。豑

《油污指南》第10條第3款規定:如果政府機構或者其他公共當局積極參與實施預防或清除措施,那么對于上述機構給付給其從事執行措施的受雇人員在作業期間的正常工資的適當部分,可以索賠,這種索賠不得僅因該工資在任何情況下均應由請求人支付而予以拒絕。同時,該條第5款規定:依據上述(3)或(4)款可以得到的賠償僅限于在清除期間與其密切相關的費用,不包括遙遠的日常管理費用。由此可見,與清污或防污措施密切相關活動中的固定工資可以得到適當補償。

(2)清污過程中所購設備和材料的殘值

《油污指南》第10條第4款規定:如果為了采取預防或者清除措施而合理使用請求人所有的設施或設備,請求人可以請求使用期間的合理租費以及使用后為清洗或修理設施或設備而產生的合理費用,但是,上述費用的總和不得超過有關設施或設備的購價或實際價值。同時第6款規定:為采取預防或者清除措施而合理購置的設備或材料,購置費用可以得到賠償,但應扣除措施完畢后此種設備或材料的殘值。當然,此項賠償也是限于防污或者清污措施密切聯系的費用。

(3)研究費用

《國際油污基金索賠手冊》(以下簡稱《索賠手冊》)是國際油污基金(IOPC Fund)制定的,對具體的賠償范圍標準做出的詳細的規定。2005年最新頒布的《1992基金索賠手冊》將船舶油污事故造成的各種污染損害分為幾類,其中一類就是“專家顧問費用(use of advisers)”。即如果索賠人聘請專家協助清污作業或者清污費用的索賠,法院可以依據索賠人聘用專家的必要性、所做工作的作用、工作質量、所需時間的合理性來考慮給與專家費用的賠償。

根據《索賠手冊》,可以向IOPC Fund索賠的研究費用必須滿足以下兩個條件:一是此種專家的工作是因此特定的油污時間引起的;二是此種專家的工作是作為油污事件的組成部分或者目的在于將損失量化、確定損害的性質和程度。常規的或純科學性研究的費用不屬于清污費,不能賠償。

三、美國的《油污法》規定

美國《1990年油污法》中,“清污”指阻止以及清除流入水域或海岸線的石油或有害物質,或者采取其它必要行動,以減少或轉移對公共健康或福利的損害?！扒逦圪M用”指當溢油發生后引起的清污費用,或者在存在相當大的溢油危險時,防止、減少或者轉移石油污染的費用。豖責任方須賠償所有的清污費用,包括在實際發生溢油或者存在相當大的溢油危險時,防止、減少或減輕油污的費用。豗溢油責任信托基金(OSLTF)不僅應支付實際發生溢油時間的清污和防污措施費用,而且應支付沒有發生溢油時間的防污措施費用。

對于政府和其他公共部門在清污費用索賠中的固定費用部分,美國法院在“Amoco Cadiz油污事件索賠案”的判決中承認對此予以賠償。Amoco Cadiz油輪溢油事件造成寬18英里長80英里的海面浮油,污染了法國Brittany 180英里的海岸線,清污工作歷時6個多月,所使用的設備和資源來自全國各地。法國軍隊按照國家海上污染反應計劃承擔清污工作,40多艘船舶和4122名水手在海上工作了600多天,海軍飛機工作了520小時,4萬名軍人在岸上清污,地方行政機構及其雇員也承擔了相應的工作。清污參加方和法國政府要求賠償全體清污人員的工資和設備使用費。美國地方法院判決約3050法郎,從法國政府的索賠額中減去了350法郎使用費,理由是即使沒有發生事故,在任何情況下這部分費用都會產生。雙方提出上訴,上訴法院認為依據《法國民法典》第1382條,法國政府有權獲得被地方法院扣減的那部分費用。上訴法院判決原告獲賠清污期間所有工資和設備費,同時拒絕將政府的商業清污措施與軍隊或政府的清污措施區分開來。

四、我國的規定

我國對清污費用沒有系統的規定,1983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止船舶污染海域管理條例》規定:“當船舶發生海事造成或可能造成海洋環境嚴重污染損害的,港務監督有權采取避免或減少這種污染損害的措施,……由此發生的一切費用,由肇事船方承擔?！?/p>

《2005年最高人民法院第二次全國涉外商事海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以下簡稱《紀要》)第150條規定:“油污損害賠償范圍包括:……(2)為防止或減輕污染支出的清污費用損失。清污費用的計算,應當結合污染范圍、污染程度、溢油數量、清污人員和設備的費用以及有關證據合理認定;……”此條款明確了為防止或減輕污染支出的清污費用損失屬于油污賠償范圍,同時第145條也明確了海事行政主管部門的索賠主體資格,實際上肯定了強制清污費用屬于民事責任。但對海事行政主管部門清污中的固定費用部分,并沒有給予明確規定。

五、結語

在國際公約規定和實踐中,船舶油污損害清污賠償范圍應包括:(1)為了清除船舶溢出的油類;(2)防止溢油或污染發生的措施所支出的費用;(3)清污和防污措施造成的進一步損害和損失;(4)對于政府和其他公共部門實施的清污措施中固定費用的合理部分進行賠償;(5)清污過程中所購買的設備和材料的殘值在賠償是應該予以扣除;(6)研究費用。我國應盡快出臺相應的規定,完善這方面立法的不足,使得船舶油污清污費用損害賠償順利進行。

注釋:

王江凌.淺論海上船舶油污損害賠償的范圍和責任限額制度.福建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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