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鮮前線搶修鐵路的日子

王　華

為抗美援朝勝利，防止聯合國軍再次發動兩棲登陸。志愿軍總部決定在北朝鮮中部的水豐至價州之間搶修一條新鐵路，確保前線物資供應。這條戰略性的鐵路，是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

價川，是北朝鮮中部一個重鎮，是通往東西南北的交通樞紐，是軍事戰略要地。因此，敵人經常派出飛機轟炸。

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志愿軍總部調集幾個師的兵力，按照軍委布置，來到朝鮮北部擺下戰場。上級指示這次搶修任務艱巨，時間短，困難大，整條鐵路必須在九十天內完成。參加筑路人員要克服一切困難。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樹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風尚。并要作好兩手準備，一是完成搶修筑路任務，二是前方戰斗需要增援，要保證及時到達。

我們團的任務從清川江至價川，我們連的工地緊靠價川。末開工前，連里根據排與排班與班之間的工地，按照統一規定的長度插標劃斷。

開工的頭天晚上，工地上干得熱火朝天，沒有照明，同志們就摸著干，寒冷刺骨的北風呼呼刮來，卷起地上的雪粒子直打在臉上，像針扎一樣痛。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修鐵路，一無機械，二無電氣。光平兩只手和鋤頭鋼釬，還要遭到敵機的轟炸掃射。確實困難。地下凍土就有半米深。凍土硬得像堅石。挖一鋤，鋤頭被彈得很高，火星子四處閃，好像碰到堅石上，連挖幾鋤，手也被彈得很痛，幾個小時的苦干仍然沒有多大進展。

休息號響了，排長朱大明召集全排班干、黨團員和積極分子商討會。研究如何打開凍土提高工效的辦法。

夜深了，風雪加劇，氣溫又下降。寒風在大地上狂吼著，吹得眼睛都難以睜開。我和汪忠華輪換著用鋼釬打凍土，一邊工作一邊暗地思索如何打開凍土提高工效。回想起在家鄉開石料時，先在堅石上打一排石窩，把楔子放進石窩里，按照順序用大錘使勁地打楔子，連續地多打幾次，石頭就會順著石窩裂開縫口被切割下來。汪忠華說：如果采用多根鋼釬代替楔子，同樣也能把凍土打下來。不如試一試。于是我們兩個就用兩根鋼釬打凍土，鋼釬距離太遠還是不行，后來把鋼釬增加到三根四根，甚至五根六根，一邊把鋼釬使勁往下打，一邊不斷地向外拍打鋼釬根部，邊打邊拍，連續多打幾次。凍土就會破裂開。連續實驗多次，確實有效。采用多根鋼釬排列打凍土取得了成功，提高了工效。這消息立刻傳到全排、全連，傳遍了鐵路沿線。

開始挖鮮土時。洞口很小，只能供一人操作。為擴大取土坑，有時蹲著挖，有時跪著挖，就像挖小煤洞一樣，一筐一筐從洞里將鮮土取出來挑到路基上去。

夜間打鋼釬時，要特別小心，思想要集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打在拿鋼釬人的手上，很多戰士的棉手套都被鐵錘打爛了，手也被打腫了。為了整個戰爭的勝利，這點小傷比起前線的傷員算得了什么。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氣溫下施工，同志們仍然冒著大汗，眉毛上已結起了冰霜，棉毛帽上都結起了冰塊，戰士們仍然堅持工作。大家的心里只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打敗美國野心狼。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工具只要停一會就會被凍上，搬都搬不動。人只要站上一分鐘，鞋也會被凍上不能動。在施工條件最差，氣候最惡劣的情況下，戰士們的情緒仍然很高。挑土的同志互相競賽，你追我趕，毫不松勁。打夯的戰士哼著號子，越打越起勁。口渴了就抓幾把雪放到嘴里解解渴。開飯時，工地上寒冷風大，大家都端著飯碗到取土坑里去吃。為克服冰雪與寒冷給施工帶來不利，我們的決心是：戰冰凍，斗嚴寒，爭取提前完成路基工程。有時敵機來干擾，同志們仍然堅持干活，萬不得已時才離開工地去躲避，敵機飛走后，又馬上投入緊張的施工。在路基上干活的戰士，受夜間寒風冰雪的侵襲，身上的棉衣和棉褲都被冰雪凍得像牛皮一樣，硬邦邦的，干起活來一點都不自然。

一九五三年一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三點過鐘。天空黑沉沉的，好像要下雪，當時我們正在路基上施工。突然間，云層里鉆出四架油挑子(美國轟炸機)，對著路基俯沖下來，連長見事不好，就大聲喊：“快隱避!”話音剛落，就聽見轟轟兩聲巨響，兩顆炸彈同時在路基上爆炸了，緊接著第二架第三架也跟著俯沖下來，幾顆炸彈也在路基上開了花。剎時間，煙霧彌漫，砂土飛揚，路基上頓時出現了大坑。敵機飛走后。大家才從泥土中爬出來，抖掉身上的泥土，在清查現場時，連長和兩名戰士躺在血泊里，已停止了呼吸。八名戰士受重傷，二十多人受輕傷。大家看見犧牲的連長和戰友，悲痛地流下了眼淚。

這次敵機轟炸，給我們連造成很大損失，大多數戰士在思想上受到很大刺激。工作一時難以開展。針對這次不幸遭遇，張指導員及時召開了大會。對犧牲的烈士進行悼念，對戰士進行思想教育。在全連大會上，張指導員悲痛地說：“美帝國主義害怕修這條鐵路，千方百計進行破壞。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只有加快修復被敵機炸壞的路基，爭取早日通車，把彈藥武器運送到前線，狠狠地消滅美帝國主義侵略者。才能為犧牲的連長和戰友報仇!”指導員剛說完，戰士們就紛紛表示：堅決做好工作，完成上級交給我們的任務。不打敗美國侵略者，決不回國!艱苦的筑路工作又繼續進行，全連戰士目標明確，苦干巧干進展迅速。我連七班，在這次搶修任務中，率先采用多根鋼釬打破凍土的方法，取得了好成績，提高了工效，節省了時間。還在鐵路沿線進行推廣，使修筑路基的工效大大提高，加快了搶修進程，縮短了工期，提前完成了搶修路基的任務。

在兩個多月的日夜搶修中，戰士們沒有休息過一次，沒有洗過一次澡，沒有洗過一次衣服，很多戰士的內衣上都長了虱子。路基修好后。才把衣服集中起來放到鍋里進行消毒。

艱苦奮戰了六十多個日日夜夜，一條嶄新的路基出現在大家面前。同志們看見自己親手修筑的路基，心里感到有說不出的高興，每個戰士的臉上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鐵路的建成，保證了戰爭物資的供應，增強了戰士們的斗志。在戰略上爭取了時間，在軍事上和物資上都作好了充分的準備，在政治上給帝國主義者一個沉重的打擊，在國際上擴大了影響，給和平帶來了希望。

責任編輯：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