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舞會

楊　獵

一場別開生面的假面舞會在翻建一新的工人文化宮拉開序幕，舉辦者是鍋爐集團公司工會。工會主席老沙在開始時戲謔地說，之所以讓每個人戴上面具，主要是參加者都是中老年朋友，相互之間又非常熟，所以會放不開。戴上面具彼此就只知道對方是個異性，就會少些顧忌多些激動。站在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聽后有的發出怪叫聲，有的手舞足蹈，對老沙的玩笑話予以熱烈的回應。老沙更來勁了，繼續戲謔道，我說得不錯吧，如果臉上沒有戴面具，你們還會發出這種怪叫聲，還會做出這種年輕人的舉動來?舞池里便又是一陣掌聲和喝彩聲。

在悠揚舒緩的旋律中，男人們紛紛拉上身旁異性的手旋轉舞動起來。整個舞場只有老沙沒有戴面具，這時她走到一個戴著“豬八戒”面具的男子跟前，一把拉起這男子的手說，劉工，你跟我來。被稱作“劉工”的男子便隨著老沙七彎八扭地來到另一面靠墻的地方，站定后，老沙對一位穿裙子的女子說，程醫師，他就是劉工，他一直希望與你跳一場華爾茲舞。被稱作“程醫師”的女子起先可能愣了下，馬上就熱情地握住劉工的手，非常大方地說道，哦，是劉工，當年大家都說你是鍋爐廠的跳舞王子，后來怎么都沒見到你?

老沙忙在一旁說，劉工這些年一直借調在外地，所以沒機會回單位與你跳華爾茲。今天，當年的跳舞公主與王子總算可以如愿合作一次優美的華爾茲了，讓……好了，你們盡情地跳吧。

老沙差一點習慣性地要說讓我們大家欣賞什么什么了，但她一想不對，大家都戴著面具怎么稱得上欣賞，如果她這一說。引來旁人提出干脆大家摘掉面具的建議那可怎么辦?所以她趕忙剎車。

盡管面具留出的眼孔并不很大，劉工還是從對方的眼神里依稀看到了當年從部隊轉業到鍋爐廠做廠醫的程醫師的影子，他的心難得地激動了下。

劉王是在12年前的一次廠慶活動上見到程醫師的。鍋爐廠是國有大型企業，醫務室就有兩三個，劉工平時配藥的醫務室不是程醫師所在的那個，所以相互根本不認識。讓劉工記住這個開朗又直率的東北少婦，是因為她的舞跳得相當出色，這使她在當時跳舞還算盛行的鍋爐廠，馬上就成了明星。有好事者就說，我們的跳舞王子在哪里，趕快讓他們合作一次，讓大家開開眼界。可當時劉工卻戴著口罩縮在角落里做看客，聽別人這樣點兵點將，他只有不無遺憾地搖頭道，我今天患重感冒，不行不行。大家一看他這副模樣只好罷了。在一旁的工會干事沙大姐便提議道，下月初市總工會要在工人文化宮舉辦一次交誼舞邀請賽，我們就派他倆代表鍋爐廠去參加，到時讓他們在那里展示優美的舞姿吧。

說實話，當時劉工心里非常高興，除程醫師活潑和漂亮外，主要是她舞跳得好，這很重要。在鍋爐廠，他還沒尋到一個可以與他亦步亦趨的舞伴，如今總算來了這么一個搭檔，他就可以像在大學里一樣展示自己優美的舞姿了，這是他覺得非常快樂的一件事。他心里暗下決心，爭取有上乘表現為鍋爐廠爭光。可就在準備去工人文化宮比賽的前兩天，劉工接到廠領導交給他的任務，要他去廣西的一家鍋爐廠幫助調試安裝鍋爐設備……

優美的華爾茲圓舞曲輕快流暢，劉工一手托住程醫師的腰，一手捏住程醫師的手掌，隨著樂曲翩翩起舞。他清楚除了沙主席外，沒人能欣賞到他們配合到位、飄逸又不失中年人穩重的舞步身姿。但他已夠心滿意足了。說實話，他早已不再奢望什么，他只是想圓一個鍋爐廠跳舞王子與跳舞公主曾經相約在工人文化宮跳一場華爾茲的心愿。這個心愿自萌生時一直伴隨他到現在。他真的連做夢都不敢想他還可能再與程醫師在工人文化宮的舞場跳一場華爾茲。劉工的眼眶里早已噙滿了淚水。

舞會在歡快的進行曲中結束，大家紛紛摘下面具，與身旁的老熟人打招呼開玩笑。程醫師摘下面具后欲找劉工聊聊天，卻找不到他。程醫師覺得納悶，便找到老沙，問劉工怎么又不見了。老沙稍稍想了下，隨后就擁住程醫師走到舞場外的一個角落說，事情是這樣的，劉工的臉早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嚴重炸傷，所以……舞會結束前他就走了。

啊，原來這樣，怪不得。程醫師睜大眼睛道，稍后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說，今天的活動就是為了能讓他參加才改為假面舞會的?

老沙點點頭，然后說，吳總，就是當年派劉工去廣西安裝鍋爐設備的吳副廠長，對劉工意外受傷一直感到十分抱歉。所以在這次工會成立50周年之際，我就將劉工希望與程醫師在工人文化宮跳一場華爾茲舞的心愿與吳總說了，吳總立馬批示同意，然后就和我設計了這一場假面舞會，使劉工了卻了這一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