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企業雖然廢除了終身雇傭制,但與它捆綁在一起的級別體制和薪酬體制變革卻非一夕可就。
在人們的傳統印象中,日本擁有世界上最敬業的職員。他們像工蜂一樣賣力地工作,可以為了企業顛倒工作與家庭的關系。但近兩年,日本人好像變懶了。
《華爾街日報》報道,很多職員寧愿放棄提薪或者晉升的機會,而希望有更多時間與家人相處。盡管目前日本面臨嚴重的經濟衰退,仍有公務員不愿參加職業晉升考試。Towers Perrin咨詢公司在2008年的一項研究中發現,只有3%的日本員工表示他們在盡全力工作,這個比例在18個受訪國家中比例最低。就業專家把這類員工稱為“hodo-hodo zoku”,即“不好不壞一族”。勞資關系顧問說:“他們這種懈怠的工作態度會毀掉日本?!?/p>
面對這些不爭氣的年輕人,最憤憤不平的應該是那些為了企業和日本的經濟騰飛奉獻了畢生精力的前輩。但實際上,年輕人不再將工作作為生活核心的態度,老人們非常贊賞。相反,倒是公司仍然希望用榮譽和職業精神來喚醒年輕人的激情。但日本企業體制多年積累下的痼疾終于爆發,繼續用工作來刺激工作實則是緣木求魚。

日本職員超負荷的勞動經常被人解釋為社會化了的企業文化。主管不走,職員們也不能下班;下班后老板經常召集員工繼續在酒吧聚會,這筆錢往往是公司日常開支的一部分,員工則要晚上12點才能到家,睡上三四個小時爬起來再去上班。
人們常認為正是有這樣性格的日本人,才會有這樣的日本經濟。但要知道,日本職員也并不是冷血動物和超人,他們同樣為此叫苦不迭。能支撐他們這樣做的,是日本穩固的終身雇傭制。終身雇傭制形成于戰后,一般員工被企業正式錄用,始終在同一企業供職,無特殊原因不會被辭退。隨著工齡增長和職位晉升,工資檔級會穩定遞升,企業則為員工提供全面連帶家庭的福利保障。終身雇傭制使員工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工作安全感,員工挑選了自己心儀的企業后,就將為它奉獻一切。
2001年金融危機后,裁員和并購大量發生,終身雇傭制開始動搖。終身雇傭制與中國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國企又有不同,終身雇傭制沒有嚴格的合同和體制約束,在必要時刻可以解除效力。在經濟的全球化之下,日本的企業體制并未實現同步的全球化。終身雇傭制造成勞動力市場流動性欠佳,日本經濟發展在很多環節都感到束手束腳。飛特族(Freeter,臨時工)大行其道,很多企業相繼廢除了終身雇傭制,但與它捆綁在一起的級別體制和薪酬體制的變革卻非一夕可就,日本社會上“終身職工”和“自由人才”觀念的混雜也非一夕之間可以厘清。
日本總裁級的工資比歐美要低得多,大概只是普通職員的四五倍。在這中間還有部長、職長、課長,工資層級之小可想而知。每一級都要承擔比下屬多幾倍的業務量,工資實量又未見提高。在如今經濟危機的形勢下,晉升更意味著要有更繁重的業務,做更艱難的決定,比起薪酬來講,自然顯得不劃算了。
當然,放棄晉升和加薪與新一代年輕人的嬌慣和懶散不無關系。他們成長于就業環境嚴酷、社會文化潮流多變的年代,內心更加敏感脆弱,較前輩更容易貪圖安逸。社會越想將前輩的精神延續,受到的反彈情緒也難免更高漲。日本的企業文化要想回復到近乎亢奮的工作熱情上,恐怕還需時日根根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