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色與愛之間

[摘要]電影《青蛇》堤徐克的經典電影作品之一，對經典神話傳說進行了現代意義的解讀。影片中所體現出來的對人性與人間真愛的探索發人深思。

[關鍵詞]《青蛇》 色 愛

《青蛇》是徐克的經典電影作品之一，畫面清麗，意蘊悠遠，情節曲折，不落窠臼，令人觀后難以釋懷。影片講述了一個悲凄哀婉、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徐克運用玄幻的神話想象和細膩的影視語言透露了現代人的本能欲望和內心焦慮，諸多具有濃烈象征意義的意象和色彩的使用，更加深了電影的厚重感，其對人性的挖掘，對真愛的探討發人深思。

一段“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的音樂過后，影片在泛紅的天光中開場，如同火燒一般。滾滾紅塵籠罩人間，四處都是青獰可怖的饕餮雕像，凡夫俗子皆面目可憎地在做著什么，為生活奔忙。嘈雜市聲中有叫罵的聲音，有雕石的聲音，有祭祀的聲音，有摔角的聲音，有吶喊的聲音，一片物欲橫流，如同地獄般的生活。在不遠處的高臺上，法海和尚面無表情地看著蕓蕓眾生，沉默許久，他吐出了一個字：“人”!導演對這一場景的刻畫似乎為后面凄美的愛情故事埋下了伏筆。人間并不是那么的純潔寧靜，有的只是泛濫的欲望和無止境的索要。

法海和尚是一個行腳僧。一心向佛，云游四海，降妖衛道。經過二十幾年的短暫修行，他雖有所成，但亦未能逃脫魔障的控制。

紫竹林

一名村婦在野外生產。瓢潑大雨下，青白二蛇在竹林頂為村婦遮風擋雨，以確保產婦和嬰兒不受傷擾，慌亂之間，法海和尚險些誤殺了心懷善念的青白二蛇。在法海和尚轉身離去的一瞬間，村婦裸露的身體和光滑的肌膚撥動了修行尚淺的法海和尚的心弦。“阿彌陀佛，佛門要緊守色戒，”法海和尚喃喃道。色戒成為法海的修行路途中的魔障。

金山寺

法海和尚正打坐修行，魔障突如其來地發作。一群面目丑惡的狐妖出現在他的心田。撩人的聲音，引誘的話語，攪得法海和尚心神不定。“我心有如來，靜似如來”，他堅定地說。狐妖也妖媚地說：“我們心有法海，我們都是法海”。幻覺中，他明明地看到另一個他在狐妖的手底下遭受褻瀆。一怒之下，法海和尚“雷電風火”地誅殺了所有妖孽。“真是妖氣沖天，我大開殺戒，你們還陰魂不散”，法海面目猙獰地吼道。“色戒色戒，有色不戒：善惡不分，有怪莫怪；紅塵紅塵，顛倒鬼神；六根不凈，哎呀出家人”，狐妖短短三十五個字道出色戒的魔障在法海和尚潛意識中游弋的事實。

昆侖山

端午節青蛇因誤飲雄黃酒現出原形嚇死了許仙。為使許仙還陽，青白二蛇不顧性命之虞飛赴昆侖山盜取靈芝草，途中遭遇法海和尚阻截。白蛇手持靈芝草先行返回盡快對許仙進行施救，青蛇留下與法海和尚繼續酣戰。法海和尚要青蛇助其修行，只要青蛇能亂其定力就放她一條生路。青蛇遂將她在人間所學的所有情欲伎倆悉數應用，在法海和尚的身旁不斷撫摸呢喃，搔首弄姿，經過徹夜的較量，不料法海和尚被青蛇大敗，情欲勃發，所謂定力不攻自破。法海和尚無法接受這一事實，竟欲食言加害青蛇，青蛇施法逃遁。色戒已成法海和尚難以逾越的高墻。

青白二蛇在紫竹林潛心修煉得道后化為人形，變作兩個貌若天仙、傾國傾城的麗人。對凡間真愛的向往驅使二妖離開紫竹林，墮入紅塵，來體會做人的樂趣。白蛇修行頗高，對人性的理解相較而言也更深一些，她對人間之愛的渴望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許仙本是一名致力干教書育人的私塾夫子，對學生要求十分之嚴厲，至于沉湎于兒女私情，不思進取的學生更是大加撻伐。一名學生因在課堂上作了一首“花送媚眼柳擺腰”的“淫詩”被許仙當場抓獲，他狠狠地訓斥道：“雖然讀書不為博取功名，但都不可以終日胡思亂想，沉迷女色，浪費青春，荒廢學業”。在屋外河中窺視的白蛇也因為許仙這一席話，對他青眼有加。傳說中白蛇和許仙驚天地的愛情故事由此發端。

西湖

許仙沒有及時搭上客船，只能等下一班。春心蕩漾的白蛇作法，喚來一場“及時雨”。艄公立刻靠岸把許仙接上船。這是白蛇和許仙的第一次邂逅。青蛇問白蛇為什么選擇許仙，白蛇道：“他這個人老實。容易相處”。上船后，白蛇的美貌一時讓許仙看呆。船身搖曳中，四肢緊擁，兩人，一見鐘情。四目相對之間，眼神迷離，水波蕩漾。

對坐在船艙里的烤爐旁，許仙忍不住順著白蛇的脖頸往下直看到胸前“波濤洶涌”處，一晃眼，趕忙“非禮勿視”地踏上船頭，白蛇隨即跟出船艙，與許仙共傘雨中。西湖如畫的景致全在眼前。泊岸后，許仙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傘留給白蛇才恍然發現白蛇舟中有傘，白蛇一句“盛睛難卻，多謝公子”為二人關系的進一步發展做了鋪墊。

白府

綠柳掩映中的大宅子就是白府。綠水環繞，芙蓉映日，迷人的景色令人神醉情迷。許仙手持食盒一路找找尋尋地來取傘。茅山道士此時正在門口作法降妖，告誡許仙不要靠近。許仙正欲躲去之時，茅山道士所設法壇為白蛇所破，茅山道士借機逃遁，白蛇也出來迎接許仙。即使許仙真的相信茅山道士所言蛇精之事，但肉眼凡胎的他又怎么能看穿這一切的真相呢?

膳問，許仙抓著白蛇燙傷的手和白蛇曖昧地推來搡去，桌上的飯菜幾被打翻，許仙儼然已深陷溫柔鄉。恍惚間，許仙想起他是來取傘的，白蛇借拿傘之機把許仙誘入后房，一片巫山云雨。這就是許仙與白娘子的故事，男子血氣方剛，女子如花年紀，叛逆天地間所謂的清規戒律，只因為情動于中而不能自制。

書齋

女色自古以來就是男子的軟肋。自從在白府與白蛇私會以后，陷入脂粉堆的許仙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成天魂不守舍，想入非非，甚至在課堂上笑出了聲。書齋其他夫子對“近了女色”的許仙無不扼腕嘆息。在他們眼里，一個曾經埋頭書經、修身立德的苦學秀才竟然變成了高墻大宅里的脂粉奴隸!色與愛在凡人眼里根本沒有界線，即使是愛，也會被曲解成色，這本就是一個十分荒謬的邏輯。

盡管青蛇只有五百年的道行，但是她對人間之愛亦是充滿向往。她不如白蛇道行深，對人性以及所謂的人間之愛也知之甚少，但是她內心那種渴望不見減退而日見其篤。她也迫不及待地想從她的“老實人”——許仙身上獲取人間之愛。

白府

許仙來取傘那會兒，茅山道士被白蛇擊退，青蛇啟門而出，拾起許仙慌亂中失落的食盒，“公子，我叫小青，你的東西掉了。你先拿回吧。”兩人分執盒柄兩端拉扯著，青蛇眼波流轉間，許仙一副心魄被攝的神態。白蛇催青蛇快走，青蛇才回眸一笑道“真容易相處”，爾后離去，滿是曖昧之意。當白蛇與許仙在屋中巫山云雨之時，青蛇在窗外竹旁觀望，把屋內的白蛇當做自己，體驗這所謂的人間之愛，意猶未盡。

青蛇一直沒有放棄色誘許仙，利用一切機會跟許仙親近。許仙，在青蛇百般引誘之下。心理防線逐漸崩潰。端午節許仙被現了原形的青蛇嚇死，青白二蛇一起從昆侖山盜取靈芝草，白蛇先行返回，青蛇留下與法海對戰。許仙醒后，十分擔心青蛇。青蛇終于返回，至此他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情，與青蛇纏綿不清，直到被白蛇發現才作罷。

修行不夠的青蛇生性頑皮，對人性研習不深，因此無法理解自蛇“感情要從一而終”的道理，也曾一再追問淚是何物，但也正是因為她的涉世不深，卻更容易跳出“虛情假愛”的包伏圈。

孟子云“食色，性也”。色與愛永遠是飲食男女都無法逃脫的圈套，就連修煉成人的蛇妖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至迷失自身。在色與愛之間。男人或女妖，無一例外地徘徊不前，難以撥開眼前迷霧，找到出口。不論是遁入空門的法海和尚，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白面書生，不論是道行高深的千年白蛇，還是修行尚淺的百載青蛇，在面臨色與愛時都失去了自我。法海和尚修為甚高，“超凡出世，無凡俗之情”，一生在清靜無為中度過，卻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最終壓抑不住人性中本有的情欲因子，被色戒的魔障侵入。修行幾喪；許仙一介書生，有的是溫文儒雅的書生氣質和“發乎情，止乎禮”的道德觀念，卻欠缺定力，輾轉于青白二蛇之問，被法海和尚說成“愛完一個又一個”，在識破了白蛇和青蛇的真實身份后，仍然寧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面對絕色美人，貪心不足的許仙顯然已經無法自持；青白二蛇修煉成人后。無視“人妖不得有凡俗之情”的天條，下凡來找尋人間的男女之愛，滿以為人世間充滿了真愛，甚至為了爭奪許仙而斗法，殊不知，人世間競如同一個欲望橫流的地獄，其中頗具象征意義的是片首一段戲，青白二蛇下凡之初，她們正好落在一家青樓的屋頂，屋外是霏霏淫雨，屋內則是一片靡靡之音。歌舞升平中，男男女女都吞食著五石散，欲仙欲死，甚至有男子竟涂抹著女子脂粉，男不成男，人性已經遭到極度扭曲。所謂的人間真愛似乎只是才子佳人小說中虛構的故事情節。二蛇人間尋愛。注定是落敗而歸。

金山寺

法海和尚將許仙捉入金山寺，并逼其落發為僧，眷戀紅塵的許仙堅決不許。

青白二蛇奔赴金山寺要法海和尚放人，法海和尚哪里肯依，二蛇無奈之下與法海和尚斗法，甚至水淹金山。膽小懦弱的許仙為平息干戈答應剃度出家，皈依我佛山外，白蛇產子，命懸一線。白蛇要青蛇趁法海心神不定、法力減弱的當口去搭救許仙。青蛇感慨道：“姐姐，你總說人間有情，難道妖就無情，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姐妹五百年相處都是情?”青蛇回想起初到人間時她倆在青樓屋頂惺惺相惜的那一段場景，欲哭無淚。

青蛇把許仙救出，此時的白蛇早被雷峰塔鎮八西湖底。終了，青蛇知道“淚是何物”。絕望的她已然看透這所謂的人間之愛，一劍刺向許仙。

許仙死了。

結語

或許是觀眾無法接受電影對原有的美麗傳說先鋒式的改編，《青蛇》在上映之初反響并不好，票房慘敗，甚至成了徐克導演生涯中的一大敗筆，但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卻沒有因此而被埋沒，尤其在近幾年來，通過不斷回放，《青蛇》好評如潮。在這部電影里，徐克力求通過古代傳說表現人間無愛的主題，間接影射現代人愛情空落的心理。影片從色彩到配樂，從改編劇本到人物造型，盡顯徐克扎實的功底。片頭曲由雷頌德和黃落共同打造，無奈的曲調加上頗具佛義的唱詞展示一種強烈的虛無感；紅綠色彩的交替運用。把觀眾帶入一種如夢似幻的境界，滾滾紅塵中，人的欲望得到了充分的膨脹，綠影蔥蔥里，人間那僅剩的溫情影影綽綽，給人點點希望。電影劇本雖然與原作已經大相徑庭，但是《白蛇傳》中舟遇、借傘、端午、盜仙草、水漫金山的情節一個都沒有少，可以說保留了原故事的骨架，只是對原作進行了現代意義上的解讀；人物造型也古典雅致，令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