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賈樟柯電影在大學生思想教育中的意義

[摘要]不同于第五代電影的抽象性和文學性，賈樟柯電影重新回歸物質現實，回歸電影的本性。它所呈現出的中國現實的巨大變遷，深深地切入了大眾的潛意識，為我們理解中國現實提供了新的方式。具體說來，賈樟柯電影對刷新大學生的平民意識、人道觀念和獨立品質大有裨益。

[關鍵詞]賈樟柯電影 物質現實 教育意義

一、賈樟柯電影的歷史背景和藝術特色

賈樟柯曾公開表示是《黃土地》給他的震撼讓他走上電影之路的。《黃土地》代表了上世紀80年代的電影創作大潮，它創新的電影手法和大文化的思維模式，即吻合了當時社會上的文化大討論，也影響了整整一代人，成為中國第五代電影中的經典之作。

《黃土地》奠定了第五代電影的藝術基礎，它所創造的電影模式也極具代表性。這部影片是由柯藍的散文《深谷回聲》改編而來，它通過對一個少女與解放軍的朦朧愛情和她在愚昧環境中的悲劇命運的敘述。以及對黃土地的蒼涼靜穆和黃土地上的民俗風情的風格化表現，為導演獲得了國際聲譽。它創造了第五代電影的經典模式；改編自文學作品、營造古老中國的意象、表現舊有思想和現代意識的沖突、文化比較意識下的民俗呈現。它也具有第五代電影的通病，主要通過一個故事所生發出來的封閉性的意義空間，來表述某種抽象的觀念，它對現實的抽象，去除了現實的鮮活特性，人物也變作表達意義的符號，所有這些都服務于作者建構一個古老的民族形象的雄心，也建基于導演的文化對立的知識結構。它所表現的對象是鄉村和底層人民，卻站在廟堂的高度，秉承著知識分子的精英意識，對不斷變化著的中國現實歷史有一種隔離感。

第五代導演在《黃土地》的基礎上，越來越傾向于歷史敘事，他們的輝煌成就造成了這樣一種文化現實，那就是面對現實的手足無措、大眾的失語和虛假的懷舊。

賈樟柯從受《黃土地》的影響走向對它的反撥。他把目光瞄準現實，雖然一時無法找到對無垠現實的真切把握，但他從反觀自身做起，隨后把目光轉向現實中的大眾，深刻反映了中國現代化過程中普通人付出的物質與精神的代價。這就是賈樟柯從“故鄉三部曲”到《世界》和《三峽好人》的發展脈絡。

在電影藝術上，他找到了電影的本性，電影不再是文學和思想的轉化器，而回歸為通過攝影機思考的藝術。電影按其物理本質來說是照相的外延，它跟照相手段一樣，跟我們周圍的世界有一種顯而易見的近親性。因此電影特別擅長于記錄和揭示具體的現實。不同于文學手段對現實的抽象與重組，它能保持其素材的完整性，因而能發掘出素材震撼人心的效果。“總而言之，電影所攫取的是事物的表層。一部影片愈少直接接觸內心生活、意識形態和心靈問題，它就愈富于電影性。”

賈樟柯的現實主義電影，擺脫了文學思維的影響，用影像記錄歷史，真實影像的比例明顯增大，這就能直觀地反映現實，而不再是通過故事來建構現實。在他的電影里故事變成一種背景，而由故事串聯起的現實場景成為主角。他的“現實”不是一種創作方法，而是客觀現實的實體，是不加渲染與拔高的被主流所忽視的現實。《三峽好人》記錄了三峽拆遷的真實歷史影像，三峽拆遷中的廢墟就是電影的主角，它的物質性給人帶來奇特的感受。賈樟柯電影中的廢墟成了一種意象，它蘊含著大眾對于現實的無力和接受，家園變成廢墟，但是老百姓默默承受、繼續生活。這種“廢墟意象”極好地突出了賈樟柯電影的變遷主題，具有強烈的歷史意識。

二、賈樟柯電影的當前文化背景

賈樟柯對當前電影文化感到失望，“我所接觸到的中國影片，大致不外乎兩種，一類是完全商業化的，消費性的，再一類就是完全意識形態化的。真正老老實實的態度來記錄這個年代變化的影片實在太少了!”

賈樟柯所說的商業化和消費性電影，具體說應該是好萊塢和香港電影，它們是同所處社會的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但顯然同處在變遷中的中國大陸的現實不符。賈樟柯在《三峽好人》中通過“小馬哥”這個人物，直觀地表達消費性電影對現實人生的影響。“小馬哥”是奉節城中的一個小混混，因為迷戀《英雄本色》，處處模仿周潤發扮演的“小馬哥”，在一個小縣城里生發了江湖英雄的想象。最終在現實的爭斗中送了命。這個角色顯示出了商業電影重構生活的能力，一個天真的青年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國內的商業電影基本是第五代導演的轉型之作，由于第五代導演寓言式的抽象電影思維所造成的敘事上的缺陷，這些電影雖然取得票房上的成功，但它們千篇一律的“武俠＋名演員”的模式和空洞的價值表現，遭到社會輿論的惡評，顯然不具備教育意義。而意識形態化的主旋律電影相比改革開放以前的輝煌，在中國向民間社會邁進的過程中，由于現實的巨變，也不再具備原有的強大號召力。

文化不是抽象的、固定的，而是有機的、活生生的。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化，而這個文化必須是緊緊抓住當前的社會現實的。然而，巨大的社會變遷所造成的紛繁復雜的碎片化的現實，以及在這種現實中大眾的萬千感受，在此前的電影中很少得到合理的表達。在當代電影文化格局中，出現了普世價值的匱乏，而賈樟柯電影的出現，填補了這個空白。

三、賈樟柯電影對當代大學生的教育意義

賈樟柯電影為何對當代大學生具有引導力呢?筆者認為，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賈樟柯對現實的忠實和對社會變遷卓越感受，能夠最大限度地刺激中國人的潛意識。賈樟柯在“故鄉三部曲”里所發現的“縣城”文化生態，無疑為無數具有小城鎮背景的城市居民提供了精神上的故土。在急劇變遷的時代，人的思維無法跟上現實的腳步，賈樟柯呈現的變遷影像將人們引向他們自身經歷過和正在經歷的歷史，引起了他們深層次的共鳴。他所呈現的“廢墟意象”無疑是近幾十年來我們最熟悉的景象，我們身處其中，卻感覺不到它的意義，賈樟柯的電影將它們組織起來，從舊城墻、工廠拆遷，到三峽移民，一步步放大，將這個現實引入我們的思維之中。

其次，九十年代起，中國信息化建設加快，如今網絡已經成為最大的文化傳播方式，網絡對青年人的影響力尤其無與倫比，賈樟柯在網絡化生存的年代如魚得水，他早期的電影無法在院線公映，這恰恰成全了他在網絡上的巨大聲名。賈樟柯的電影主要靠無代價的網上傳播，在他的第一部“地上電影”《世界》發行之前，在網絡世界他已經是最受歡迎的新銳導演了。

再者，賈樟柯的電影為觀眾提供了一種新的觀影模式，也為我們理解中國現實提供了一種新的方式。不同于商業電影的宣泄模式和主旋律電影的宣教模式，他的電影是對現實默默的關注和冷靜的思考，為觀眾提供了關注現實、思考現實的契機。《三峽好人》的英文名是“Still Life”(《靜物》)，不同于商業片的喧囂，它將人們帶入審美靜觀之中。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是一種新興文化，也必然具有新興文化的聚光效應，對青年學生有很強的吸引力。

賈樟柯電影對當代大學生的教育意義主要表現在以下層面：

1、平民意識

賈樟柯從沒放棄對百姓生活的關注，特別對底層民眾的生存困境和情感際遇感同身受。“故鄉三部曲”具有自敘傳的色彩，主要表現和導演本人相似的小城青年，到了《世界》這部影片，表現的范圍擴大到進入大城市的外鄉人，而到了《三峽好人》，中國最大的農民群體成了主人公。賈樟柯等第六代導演的平民意識無疑帶來了中國電影的一次革命，是對第五代空泛的民族想象的反撥，底層民眾不再是民族寓言中被表述的“不在場”的主人，他們恢復了音容笑貌，恢復了千差萬別的復雜性，成為有自己思想和情感的個體。賈樟柯通過寫實的影像，反映了他們的困境與希望、無奈和抗爭。這種徹底的平民意識，使我們在社會物質進步的同時把目光轉向個體生命，使普通人的意愿得到理解和尊重，這是一個社會進步的標志。

2、人道觀念

貫樟柯電影受人詬病的地方恰恰顯示了他不同的思考方式。比如《小武》，刻意模糊了小武的小偷身份，把他當作一個理所當然的主人公進行細致的刻畫，不僅不加道德上的批判，反而對他充滿同情。更有批評者為《三峽好人》中的女性打抱不平，認為這純粹是從男性的視角，塑造出逆來順受的符合男性心理要求的女性。這些批評者忽略了一點，就是賈樟柯從沒有道德評判的意圖，他是從生存和命運的高度，悲天憫人地看待他的電影人物。小武作為一個小偷，卻能在一個麻木的環境中懷抱一絲溫情，散發出了人性的光輝。《三峽好人》中的負心漢郭斌這個人物，無疑是“故鄉三部曲”中渴望出走的青年的后續。他雖然獲得了物質上的勝利，卻也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影片沒有對他的明確批判，卻隱含著對他的無窮憐憫，他也不過是社會發展大潮中的一個可憐的生命。這種深層次的人道觀念，對破除兩軍對壘的思維定勢、尊重他者、維護社會的和諧具有重要意義。

3、獨立品質

被社會變遷的洪流裹挾著前進的人們，面對社會馬不停蹄的變化，面對巨大的無法捉摸的現實，特別是面對現代傳媒不斷增殖的對現實的各種表述和建構，已經失去的思考現實的能力。賈樟柯電影通過對現實本體的呈現，如同一針清醒劑，打破了傳媒所造成的眩暈效果，沖破各種符號和影像的建構，讓觀眾不得不對身邊的現實展開獨立的思考，自己去發現現實，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獲得自我的覺醒和對自己身份的真正認同。這種精神上的獨立品質，對于大學生成長成為一個清醒的現實主義者，成為一個完整意義上的現代公民來說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