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結構與職業教育關系探析

摘要：產業結構與職業教育存在廣泛而深刻的互動關系。產業結構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職業教育的結構，產業結構影響職業教育的地區分布和專業設置，職業教育的發展狀況對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具有反作用。

關鍵詞：產業結構 職業教育 教育專業結構教育層次結構 結構布局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1671-623X(2009)04-0020-05

當前世界產業結構正處于大調整時期，發達國家的產業結構向后工業化、信息化社會轉變，全球工業化的重心正由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世界產業結構的這一變化趨勢將更加凸顯我國作為“世界加工廠”的地位。我國將更為迫切地需要大量高素質高技能的產業工人，而這一重任無疑主要應由職業教育來擔負。就國內來看，我國東部沿海地區的經濟可持續發展受到土地、能源、勞動力等方面條件的制約，必須對原有的產業結構進行優化升級，逐步把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欠發達地區，開發、引進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的高新技術產業。在這種形勢下，探索產業結構與職業教育的互動關系，是改革職業教育以適應并促進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不可回避的理論問題。

產業結構與職業教育存在廣泛的互動關系。從起源上看，產業發展的要求是職業教育產生的根本動因，也是其發展的永恒動力。職業教育的適度發展又為產業發展提供了人力與技術的支持，促進了產業結構的升級優化。職業教育的發展與產業結構的變化呈現出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關系。

一、產業結構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職業教育結構

最明顯的是產業結構決定職業教育的層次結構。產業結構升級是推動職業教育產生和發展的強大動力。產業結構升級主要是在產業中普遍應用高新技術，增加產品的附加值。其重要標志是各產業的技術層次不斷提高和新興產業不斷成長為主導產業。產業結構的升級，使得工作的復雜性提高，從而要求從業人員掌握更加復雜的知識技能才能勝任工作。這就要求作為熟練產業工人和應用型技術人才培養主要陣地的職業教育，必須隨著產業結構的高級化發展而向更高層次發展，形成與產業結構協調一致的職業教育辦學層次結構。

產業結構高級化發展的一般趨勢是，第一產業國內生產總值(GDP)比重有不斷下降的趨勢；第二產業GDP比重首先是迅速增長，然后趨于穩定；第三產業GDP比重趨于不斷增長；三次產業協調發展才能保證經濟的持續高速增長。職業教育因產業的需要而產生和發展，產業結構決定職業教育的層次結構。當產業結構處于比較低級的階段時，即以第一產業為主導的情況下，職業教育在人才培養層次上通常是以初級人才培養為主，初等職業教育是職業教育體系的重心；而隨著產業結構不斷向高級化方向發展，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層次不斷上升，職業教育的重心逐步向上移動。當第二產業成為主導產業時，職業教育由培養初級人才為主轉向培養中等層次人才為主，中等職業教育是整個職業教育體系的重心；隨著第三產業國民生產總值比重的增加，職業教育中培養高級人才的高等職業教育的比重也不斷增加，職業教育體系的重心隨之上移。

考察西方各國的經濟發展史與教育發展史，不難發現各國產業的大規模、高速度發展一般伴隨著職業教育相應的發展。第一次產業革命爆發后的100多年間，雖然歐美各國資本主義經濟迅速發展。但第二產業尚未成為各國的主導產業，職業教育一般是在初等教育階段，并結合普通的文化教育一起進行；19世紀中期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各發達國家先后進入壟斷資本主義階段，第二產業逐步占國民經濟的主導地位，經濟發展對職業教育產生強烈需求，雖然由于文化傳統不同各國教育體系有不同的特征，但由于受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共同規律的制約，一個共同的特征是迅速發展職業教育，各國普遍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職業教育體系。德國是最早重視職業教育的國家。根據1872年頒布的《普通學校法》，在高等國民學校(相當于高小)之上設職業補習學校，兼施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中間學校，及為已經就業的青年舉辦的職業教育學校。此三種類型的中學中也就是文法中學、文實中學和實科中學，后兩種都實施職業教育，中等職業教育與中等普通教育有同等地位。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三年的職業教育被納入義務教育的范疇。英國在1902年頒布《巴爾福爾教育法》就授權給地方當局舉辦專門的中等職業學校。1938年提出改革中等教育的《斯賓斯報告》強調加強實用性技術教育，建立偏重實用知識技能的現代中學和兼有文法中學、現代中學和技術中學特點的多科性中學(二戰后發展為綜合中學)。職業技術教育重心的上移，是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要求。二戰后至20世紀60年代，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強國，第三產業日益在國民經濟當中占主導地位。美國的職業教育也體現出由中等層次向高等層次轉化的趨勢。以實施高等職業教育的社區學院為例，與1943年相比，1966年公立二年制高等院校入學人數增長了18.5倍，私立二年制學院的入學人數增長了3.9倍。20世紀末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來臨，第三產業在GDP中占有絕對優勢，美國職業教育由中等到高等的層次轉型基本完成。再看我國的臺灣地區，20世紀60年代，經濟以輕工業和農產品加工為主，重點發展中等職業技術教育。20世紀70～80年代其經濟開始由勞動密集型的加工工業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的重化工業轉移，專科以上的職業技術教育應運而生。

總而言之，職業教育的層次結構必須與產業結構相適應，如果不顧產業結構的實際需求盲目發展職業教育，則會導致一系列問題。20世紀60～70年代受舒爾茨的人力資本理論影響，有些國家如印度等國過度發展教育，超出了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導致大學生不能就業，不但影響了教育自身的發展，也給經濟發展帶來不利影響。

二、產業結構影響職業教育的地域分布

產業的發展與職業教育的發展存在廣泛的互動關系。一方面，某地區產業的發展水平高，意味著該地區經濟比較發達。那么在教育投入方面必有優勢，職業教育的發展水平相對較高。另一方面，職業教育的良好發展為產業的發展提供了人力資源的保證，在技術創新上必然具備優勢，從而推動產業不斷向高度化發展。

事實上，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之間存在著動態的平衡。就世界范圍來看，經濟發達國家的職業教育也同樣都很發達。德國、美國是世界職業教育最發達的國家。作為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德國在1871年統一后工業生產迅速發展，到20世紀初已經超過英國，僅次于美國，躍居世界第二位。為適應經濟發展的要求，德國最早建立了較為系統的職業教育體系。德國經濟在二戰中受到重創，到20世紀60年代初，聯邦德國經濟進入恢復發展期，工業化、信息化和服務性產業的發展，需要大量受過高等教育的勞動者。因此1968年聯邦德國開始建立3年制的高等專科學校，培養經濟、社會發展急需的應用型人才。20世紀70年代經濟發達地區的企業與高校聯合創辦職業學院，專門培養企業需要的應用型高級管理、技術和服務人才，開創了校企聯合辦學的“雙元制”人才培養模式。20世紀90年代，德國經濟躍居世界前列，以“雙元制”為特色的高職教育體系基本成型，成為世界職業教育最發達的國家之一。

美國的工業產值在20世紀初已經躍居世界第一，二戰后更是成為世界最強大的國家。與其世界強國的經濟地位相適應，美國擁有世界上最發達的職業教育體系。如前所述，伴隨著60年代經濟發展的黃金時期，美國的職業教育開始由中等向高等轉型，而90年代后期隨著第三產業在其國民經濟中所占絕對優勢地位的不斷鞏固，美國職業教育完成了由中等向高等層次的轉型，形成了以兩年制的社區學院為主體，并逐步發展了本科層次和研究生層次的高等職業教育體系。

廣東省也存在同樣的情況。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使珠三角發達地區和東西兩翼、北部山區職業教育的發展也不平衡。珠三角九市國民生產總值占全省GDP總量的79.4％，山區五市、粵東四市、粵西三市之和僅占總量的20.6％。與此相關，珠三角地區中等職業技術學校在校生占全省的73％；東西兩翼和北部山區中等職業學校在校生僅占全省的27％。高職高專學校數及在校生數集中于珠三角地區的情形更為明顯。上列數據顯示出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發展的動態平衡，職業學校在校生的比例與區域GDP占全省總量的比例大體相當。高等職業教育發展規模與產業發展狀況聯系更為緊密。目前廣東省政府正在實施“雙轉移”戰略，即珠三角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東西兩翼、粵北山區轉移，東西兩翼、粵北山區勞動力向當地二三產業和珠三角發達地區轉移。雙轉移的順利推進客觀上要求對全省的職業教育地區布局進行相應調整。對廣東省來說，珠江三角洲地區是產業結構升級的重點地區，應該根據引進高新技術產業的新情況，集中優質資源發展高層次的職業教育，廣東其他地區則要重視職業教育的發展，對未來幾年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十分龐大的人口進行初中級的職業技能培訓，以形成承接珠三角產業轉移的必要條件。我國的長江流域存在類似情況。以位于長江三角洲的蘇州為例，先是鄉鎮企業的異軍突起，后是承接臺灣、日本及歐美國家制造業、信息業的產業轉移，高新技術產業比重不斷增加，產業結構不斷優化。到2004年，三次產業產值比重為2.2：65.7：32.1。為適應產業發展的要求，蘇州2002年開始對市區42所中等職業學校通過“整合提升、轉制重組、保留發展、撤銷停辦”四個途徑進行調整，組建蘇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等一批高等職業學院，提高了職業教育的培養層次，形成了與當地產業結構基本適應的職業教育層次結構體系。目前我國東部沿海地區因為產業高度集中造成土地資源緊張、勞工不足以及污染等問題日趨嚴重。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要求東部沿海地區必須及時進行產業升級，把高能耗、高污染、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到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的調整必然要求職業教育重新進行區域布局。

三、產業結構影響職業教育的專業設置

當社會生產的技術含量達到一定標準時，三次產業之間及各產業內部各行業的比例關系決定職業教育的專業結構。從理論上講，職業教育的專業設置應該對接國民經濟各行業，但事實上職業教育的專業結構比層次結構復雜得多。以第三產業為例，既包括產品的研發、運輸與儲存等生產性的服務業，也包括原材料購買及產品銷售等貿易性的服務業，還包括交通、金融、法律等基礎性服務業。職業教育內部各專業如計算機、服裝、會計、法律、金融、物流等的比例，理論上應該與各行業產值及其從業者的比例大體相當。一項關于四川省1995-2005年間高校專業與產業結構關系的研究顯示，經濟和社會科學類專業的在校生凈增量與二、三產業的產值凈增量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643和0.755，說明經濟和社會科學類專業的在校生人數的變化與二、三產業的產值變化之間有較強的正相關關系，其中教育學相關專業的在校生凈增量與二、三產業的產值凈增量的相關性更強，相關系數分別為0.748和0.773。而工科類專業的在校生凈增量與第三產業的產值凈增量的相關系數為0.784，與第二產業產值凈增量的相關系數為0.6，醫學學科的在校生凈增量與第三產業的產值凈增量的相關系數為0.891，與第二產業的相關系數為0.742。可見，二、三產業的發展對工程和自然科學類專業的變化調整有較大影響。

產業結構對職業教育專業的影響是通過就業結構而實現的。如上所述，職業教育的專業結構是由產業結構決定的。但這并不能保證這兩者之間的協調發展自動實現。因為這一關系是需要傳遞的，傳遞必須通過一定的路徑和運行機制來保證，而這種路徑和機制的選擇取決于人們對兩者之間互動規律的認識，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政策導向。就業結構反映了產業結構的收益水平。一般而言，在任何經濟發展階段，不同產業之間的收入都存在著相對差別，且各產業間的工作環境、社會地位也存在著差異，對就業人員具有不同吸引力。就業結構演變的一般規律是，隨著經濟的發展，勞動力在三次產業間的變化規律是第一產業逐步減少，第二、第三產業逐步增加。就業結構的變動是勞動力市場需求結構的晴雨表，理應成為職業教育專業設置最主要的依據。因此，就業結構就成了連接職業教育專業結構與產業結構的橋梁，通過這一橋梁，職業教育與產業結構相互影響，相互促進。

值得重視的是，為優化產業結構而有計劃進行的產業轉移對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的影響更為明顯。產業轉移對轉出區來說是為了發展新興產業，從而帶動地區經濟的新一輪增長；對轉入區來說轉入的產業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優勢。因此對雙方而言。產業轉移都意味著產業的高級化發展；產業高級化發展必然影響到職業教育的專業設置。一方面，產業高級化發展往往伴隨著各行業內部的分工更加細化。分工的細化需要更加精專的產業工人和技術人才，從而導致職業教育的專業設置也更加細分化。對產業轉出區來說，由于產業轉移導致新興產業的不斷涌現，這些產業從產生到高速發展到成熟，都需要有與之相應的人力資源作保證，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才的培養，尤其是技術應用型人才的培養，要由職業教育來承擔，因此，新興產業的出現，必然要求開設與之相對應的新專業。同時，隨著技術含量低或者污染大、附加值低的產業向外轉出，針對這些產業來培養人才的專業也將會縮減甚至停辦。對產業轉入區來說，其職業教育也要為轉入的產業培養人才，增加與該產業對應的專業設置。若轉入的產業對區域內某些傳統產業具有替代效應，則該傳統產業將縮減，為之提供人才培養任務的專業也將相應縮減。

四、職業教育對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具有反作用

職業教育發展對產業結構具有反作用。雖然職業教育體系是在產業結構支配下形成的，但是職業教育體系一旦形成就有相對獨立性，對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發揮促進或者阻礙作用。

首先，合理發展的職業教育對產業結構的高級化發展具有推動作用。職業教育對產業結構高級化的推動作用主要體現在，為新興產業的發展壯大提供大量應用型技術人才、管理人才和大批熟練的技術工人方面。當科技創新促使新興產業出現后，要將弱小的新興產業發展壯大，就需要大量的技術人才、管理人才和基層操作人員作保證。這些人才正是職業教育培養的對象。如果人才供不應求，無疑會影響產業發展的速度和水平。正是基于這種認識，二戰后各發達國家紛紛把職業教育作為促進經濟增長的秘密武器大力發展。德國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能夠迅速從戰后經濟嚴重衰敗中恢復，并于90年代躍居世界經濟前列，其合理的職業教育體系。特別是70年代發展起來、并在全德國范圍推廣的高等專科學校和職業學院功不可沒。美國的由社區學院、四年制本科學院和研究生層次組成的高等職業教育體系，對美國世界經濟強國地位的確立也發揮了很大作用。我國的職業教育也對經濟增長做出了很大貢獻。據統計1993—2004年職業教育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約為5.897％。我國屬于后發型、趕超型國家，不能等產業結構調整到位了再去調整職業教育的結構，在國家層面和地區層面的發展規劃中，應從適應、促進國民經濟、社會發展的戰略高度來制訂職業教育發展規劃，從政策層面保證經濟與職業教育的良性互動與協調發展。根據國家或地區的總體發展規劃，職業教育可以適度超前發展。因為適度超前發展的職業教育，可以為產業結構的升級換代、對產業的高級化、合理化發展提供人才和智力支持。

其次，職業教育的發展將有利于產業轉移的順利實現。職業教育的發展，使得轉出區具備較多的高技能型人才和創新型人才，這些人才對新興產業的培育和發展壯大，形成巨大的推動力，而新興產業的發展，將愈發使得轉出區的某些產業成為該地區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的壓力，從而推動這些產業向外轉移。因此，對轉出區來說，職業教育的發展會促進某些產業向外轉移。對轉入區而言，由于經濟發展落后于轉出地區，他們利用轉出區的經濟輻射和產業轉移的機會，其職業教育應適度超前發展，為順利迎接相對本地區而言的先進產業轉入做好人力資源方面的準備。因此，對轉入區來說，職業教育的發展為外部產業移人提供了良好的人力資源環境，有利于產業的順利轉入。對我國東部沿海地區特別是珠江三角洲和長江三角洲來講，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能不能順利實現，經濟能不能持續高速增長，職業教育的發展是關鍵因素之一。

綜上所述，產業結構與職業教育存在廣泛而深刻的互動關系。產業結構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職業教育的層次結構，產業結構影響職業教育的地區分布和專業設置，職業教育的發展狀況對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具有反作用。因此，在實現對傳統產業技術改造、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過程中，我們必須根據國家和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目標制定好職業教育發展目標，根據經濟結構調整對職業教育層次結構和專業結構的要求合理發展職業教育，以便形成職業教育與經濟社會發展的良性循環，使職業教育在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同時自身也得到充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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