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中華民族傳統體育的休閑空間

摘要：中華民族傳統體育存在于現代的夾縫之中，時代的進步亦即宣告古老民族傳統體育的生存土壤隨之消亡，按照西方體育的模式對民族傳統體育進行改造無異于削足適履。休閑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產物，是社會進步的標志，民族傳統體育的存在狀態與休閑文化不謀而合，其常使人置身于人類童年的嬉戲。休閑問題的中國化需要用我們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中華民族各具特色、風采各異的傳統體育應借助其“天然綠色”、原生態、鄉土游樂、自然和諧的價值重獲新生。在實際工作中，應借助體閑文化與民族傳統體育的自身特點，改造民族傳統體育項目，拓展節慶旅游市場，開展農村體閑體育活動，普及休閑知識，實現中華民族傳統體育的偉大復興。

關鍵詞：中華民族；民族傳統體育；休閑，休閑時代

中圖分類號：G852.9 文章編號：1009-783X(2009)02-0189-03 文獻標志碼：A

1 面對休閑時代中華民族傳統體育之惑

現代奧林匹克運動已經遇到了強勢阻力，表現出諸多水土不服的問題，在詰問和沉思、“普適與多元”、“極限與愉悅”、“個體與人類”、“規模與效益”等關聯性問題中，面對即將到來的休閑時代，難道我們仍要追尋中國近代以來所理解的以爭金奪銀為最高目標的競技比賽成績嗎?1995年國際人類學與民族學聯合會執委會在意大利佛羅倫薩通過《關于人類概念的聲明》，向全世界宣布現在生活在地球上的所有人擁有共同的血統，屬于同一物種智人。這是體質人類學和文化人類學家經過一個世紀的艱苦研究之后達成的學術共識，從學術上為形形色色的種族主義(racism)劃上了句號，標志著對人類的認識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這樣看體育，那就不是一國或哪一地區的體育，也不是哪一人或哪一階層的體育，而是全體人類的體育。這必然要求挖掘、整理、拓展各個民族的傳統體育活動，使每個民族都掌握的不同項目，在不同民族問交流共生。保護體育文化的多樣性，通過拓展民族傳統體育的休閑空間，體驗民族體育對創造人類自由全面發展的價值。

中華民族在近代化的過程中，為了挽救民族危亡，全盤接受了西方體育器物層面的外殼，倡導軍國民主義體育，而當時的人們往往抱有強烈的民族主義情懷，拿出了“大漢族”的利器——武術與西方體育進行抗衡，因而有了“土洋體育”之爭。毋庸置疑，“土洋體育”之爭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同時帶來了深層次的不利因素。其一，武術的一花獨放影響了其他各少數民族傳統體育的發掘，不利于中華體育文化的多樣共存；其二，仿效西方的體育形式，對武術進行了批判、改造。逐步走向了競技、表演的道路，失去了東方傳統體育文化的根基。這才有了許多影視片中虛幻出來的英雄黃飛鴻、張無忌、簫峰等“武林高手”，這使原生態的傳統武術面目全非，漸漸地脫離了百姓生活。其三，西方體育的傳人與“土洋體育”之爭帶有濃烈的軍國民主義色彩，注重抽象的群體價值，提倡“休息是為了更好工作”的工具理性，體育恥與休閑掛鉤，更不允許娛樂登大雅之堂。體育拋棄了休閑娛樂，游離于對人的關愛，成為一件似乎很正經、很嚴肅的事。

其實，時代的進步亦即宣告古老民族傳統體育的生存土壤隨之消亡，我國傳統體育面對帝國主義的入侵，原有的一家一戶的小農經濟不復存在，民族傳統體育喪失了其生存的社會、文化基礎，又尚未探索出契合自身發展的新路。國人對休閑認識存在誤區，似乎一提休閑就是吃喝玩樂，還有人把休閑與“玩物喪志”相提并論，休閑與工作對立，超負荷工作、有假不休成了美德。韓愈《進學解》言：“業精于勤，荒于嬉”。實際上與勤奮相悖的詞乃是懶惰，而并非游戲。究其原因，一是我們有些人沒有從老傳統中解脫出來；二是我國缺乏休閑教育。從古希臘先哲到近現代學者早已闡述過游戲、休閑的重要性，亞里士多德曾在他的《尼各馬可倫理學》中指出“休閑才是一切事物圍繞的中心”；荷蘭學者霍伊津哈專門著書論述人之本性是游戲的人，孩子需要游戲，成人也要游戲。游戲是人類歷史和文化的積淀，甚至游戲在某些文化中扮演了規律的角色。體育是游戲的重要載體，這里說的體育不是職業運動員的體育，而是普通大眾的休閑體育，人類有游戲的本性，人需要游戲的生活。中國著名休閑學家于光遠曾說：“玩是人生的基本需要之一，要玩得有文化，要有玩的文化，要研究玩的學術，要掌握玩的技術，要發展玩的藝術。此外，在體育學領域通常把民族傳統體育作為民俗現象來看待，大多數不是獨立開展的，這使得其項目的獨立發展和經濟價值難以體現，而不得不依賴于一定的民俗活動或文化現象之中，如民俗旅游等。有學者對西北少數民族地區傳統體育活動的資金來源調查顯示，以各級人民政府撥款所占份額列第1位，占85.00％；其次，為體育行政部門出資，占59.16％；民間社會團體等籌措資金占46.66％，列第3位；其他如“個人、寺廟、各宗教協會”融資水平很低。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在短期內依靠民族傳統體育旅游或表演，達到賺錢、創收的目的，從而振興中華民族傳統體育，不僅是對民族傳統體育低層次的要求，更是一種奢望。

1950年出版的皮普爾(Josef Pieper)與考克士(HarveyCox)合著的《談時間、工作與休閑》一書，提出了宗教性的、虔敬的、節慶的現代版休閑觀念。中西方的休閑觀念存在差異，中華大地內陸農耕文明決定了民族傳統體育倚重生態環境，與天地和諧共生的文化形態，我國民族傳統體育文化是純天然的休閑樣態。我國幅員遼闊，且地質地貌千差萬別，生物樣態是豐富多彩的，這也造就了中華民族傳統體育依其農耕文明而衍生的不同項目，諸多項目與西方體育比較均具有弱競技性的休閑意蘊。有學者認為中華民族傳統體育是一種輪回，是在時空圓中反復，無法脫離圓的束縛，這也印證了民族傳統體育的不爭與和諧。中華民族的傳統休閑活動具有民俗性、宗祖性、節慶性和弱競技性的自身特點。

2 中華民族傳統體育賴以發展的休閑空間

2.1休閑時代民族傳統體育得以新生

休閑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產物，是社會進步的標志。由于社會進步，每跨一代，人類的閑暇時間總會延長，約一萬年前，人們只能騰出10％的時間用于休閑；在公元前6000年到公元1500年間，工匠和手工藝人擔負了艱苦勞作，使部分人分出17％的閑暇時間；到18世紀初，機器化革命使閑暇時間增加到23％；而到20世紀90年代，電力機械使閑暇時間增到41％。與此同時大量物質財富被人類聚斂，而這一切卻是以人的異化為代價，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遭受了空前的壓力，人類片面追求物質享受和可怕的精神貧乏撕裂了當代人。尼采哀嘆“上帝死了”；馬克思明確指出“人被異化”；貝爾悲楚的低吟“我是誰?”；海德格爾則追尋“在的意義”；馬爾庫塞發覺我們已成“單向度的人”；佛洛姆直言我們正在“逃避自由”。這一切喚醒了人們對理性失誤的反思和對傳統文化的崇尚。善待自然就等于善待自己，休閑不僅是尋找快樂，也是在探尋生命的意義，民族傳統體育的存在狀態與休閑文化不謀而合，常常體現出莊子筆下逍遙游似的閑庭信步，陶淵明文中桃花源般“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暢快與自然。民族傳統體育使人置身于人類童年的嬉戲，常使人返璞歸真，流連忘返?！秶H休閑憲章》指出，“休閑提供了創造力豐富的人生的可能性，不論都市生活還是鄉間生活，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休閑都是非常重要的?！瘪R克思曾對人類理想社會做了這樣的描繪，自由時間多了，人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上午打魚，下午進行藝術創造。由此可以看出，休閑的自由是一種“生成”狀態的自由，是擺脫各種貪欲后的輕松自在。我們可以從大量科學家傳記中找到他們發明創造與鄉村休閑相關聯的記載。科學巨匠牛頓在1665～1666年的2年間，由于倫敦瘟疫的發生，不得不從劍橋三一學院回到鄉下的家里賦閑，也正是這段鄉間恬淡的生活，使他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

休閑問題的中國化需要我們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否則就和眾多體育學科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根基一樣，路越走越狹窄，研究者本身也越感迷茫。在久遠的未來，當國家的界限和社會制度的區別消失時，民族之間的差異仍然會在一段時間內遺留存在。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的重要價值是要體現在特殊的文化形態中，隱存的民族特征。在休閑時代開展體育活動，其重要特征是滿足人們的個性需要，提供多樣化的運動休閑元素，民族體育由于能夠體現文化的多樣性，將重返世界體育舞臺，盡顯本土的文化魅力。民族傳統體育在休閑時代重要特點是要體現文化的多樣性和整體觀，在中華民族這一人類群體所創造和承載的從未中斷過的文明中，中華民族各具特色、風采各異的傳統體育應借助其“天然綠色”、原生態、鄉土游樂、自然和諧的價值重獲新生。

2.2置身休閑時代民族傳統體育的應對

2.2.1改造民族傳統體育項目

對休閑心理學作出重要貢獻的學者S.依索·赫拉指出“高度的自由選擇與很強的內在動機的活動，才是‘休閑活動’”。休閑體育項目需要有廣闊的可選擇面，風靡全球的高爾夫球源發于蘇格蘭人牧羊時，“擊石入窩”的游戲，網球也不過是法蘭西民族宮廷貴族“掌球戲”的娛樂游戲，中華民族傳統體育也應該作為休閑體育項目的一大類進行挖掘、改造和推廣。植根于自然經濟的中華民族傳統體育，在整體上適應農業經濟形態居主體的社會，其變異重組、擴充的自由度小，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應當作為文化遺產進行保護，而其余部分則必須尋求發展生機。中華民族是56個民族組成的大家庭，各民族之間由于受自然條件、地理環境、人文因素的影響，所掌握項目的內容和形式上也千姿百態，哪怕是同一項目的表現形式和文化內涵也不盡相同。

現今民族傳統體育的發展應注重“他者”思維的開拓，這才有利于中華民族大家庭的和諧，不應削足適履地適應現代體育特征，把包容深厚民族風情的傳統項目改造為運動會的比賽項目，喪失體育休閑娛樂的功能。對民族傳統體育項目的具體改造可參考以下建議：其一，完全保留或基本保留的——如許多已成文明的古雕刻；其二，經過批判改造，可以流傳下去的——如許多民間習俗；其三，必須完全消除的——如現在還有一定市場的純粹迷信活動等。這些過時有害的文化遺物，在現實生活中需要鏟除，但作為歷史現象，可以把它送入博物館，僅供學者研究。休閑的意境有高低之分，打麻將婧錢、打電子游戲也被一些人認為是體閑，已挖掘、整理出來的977項民族傳統體育項目體現了中華民族的休憩養生觀，現今的休閑時代應從中汲取養分，滋養缺乏民族色彩的現代體育，調理中西體育文化的均衡，改變以往研究多集中于單一項目的現狀。

2.2.2開拓民族傳統體育節慶旅游市場

民族傳統體育大多倚重各民族的傳統節日進行開展，慶典是現代民間對傳統的地方文化或過去的社會生活方式的社會記憶(social memory)，并且這種儀式在目前仍然充分體現出民間文化的多重組合的特點。例如：土家族、漢族、苗族端午節劃龍舟。蒙古族那達慕進行的博克、賽馬、射箭，侗族花炮節開展的搶花炮，瑤族盤王節跳盤王舞，壯族陀螺節打陀螺，仫佬族春節舞草龍和斗雞會，朝鮮族老人節蕩秋千等等民族節日體育活動不勝枚舉?？梢哉f每一個少數民族的傳統節日都有各具特色的傳統體育活動與之映襯，包含了該民族的民族特征、古老傳說、祭祀盛典等民族文化。于光遠先生曾說：“旅游是經濟性很強的文化事業，又是文化性很強的經濟事業?！币郧拔覀兯坪醺⒅貙盗砍煞莸拿枋觯纾郝糜握叩臄盗?、收入情況、解決就業情況等；而對質量成份，比如：對旅游者產生的文化價值，對人文景觀的欣賞能力，人們在交往過程中的交際能力，旅游對促進不同國家和不同民族、不同階層的文化交流等方面的觀察、評估卻很少引起重視。

民族傳統體育旅游要發展，要順應時代潮流，就必須拓展它的外延和豐富它的內涵，在此過程中，民族傳統體育休閑產業才會大有作為。民族傳統體育旅游不能簡單地追求粗放型發展，進行破壞性的開發資源，雜糅現代社會的因素，特別是開發商以經濟利益為驅動的無休止的行為，以及人們僅僅為滿足好奇心和追求感官刺激對自然的踐踏而造成的生態環境的破壞，這些活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難以估量。民族傳統體育旅游應上升到文化競爭的層次，作為休閑產業鏈的一環，抓住民族節日，吸引旅游者觀賞民族傳統體育文化。云南西雙版納州和德宏州的傣族同胞，在每年傣歷新年都會慶祝潑水節，潑水節是云南少數民族節日中影響最大，參觀人數最多的民族節日，潑水節期間男女青年喜歡到林間空地做丟包游戲，跳象腳鼓舞和孔雀舞，還要在瀾滄江上舉行劃龍舟比賽。我國于1988年正式把放風箏列為體育比賽項目，山東濰坊成功地舉辦了多屆“國際風箏節”，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國內外風箏愛好者。民族傳統體育旅游如果能夠賺錢必須深挖文化內涵，彰顯民族傳統體育的文化多樣性，吸引現代人向鄉野復歸，這才是民族傳統體育的魅力所在。

2.2.3便于開展農村休閑體育活動，普及休閑知識

休閑時代來臨一經提出，馬上受到社會各界人士的批判，焦點之一就是中國9億農民如何步入休閑時代。受制于現代西方體育高超的技術特征，我國農民很難輕松地掌握便于自己鍛煉身體、放松休閑的現代西方體育項目。休閑有3大要素，有閑、有錢、有心情，普遍有閑的社會只是指空閑時間的寬裕，農民有了時間卻沒有金錢和休閑的心情。有人認為體閑是一種消費文化，我更認同休閑是一種消遣文化而并不一定是消費文化。畢竟只有極少數休閑活動需要大量金錢，休閑的真諦是精神的放松與高峰體驗，而并不是揮霍金錢，所以農民不存在沒錢就不能休閑的問題。目前，民族地區和農村的休閑活動方式主要是開展民族、民俗傳統體育活動。例如：景頗族春節期間舉行的“吉達”游樂集會，利用體育活動為陌生人和朋友之間的相互認識鋪路搭橋。苗族的“趕秋”是社交娛樂活動，立秋之天。苗鄉父老從十幾里外趕向“趕場”，四方苗族、游客，盡情蕩秋千、舞獅、耍龍、賽球、賽歌舞和進行武術競技等活動交朋會友。民族傳統體育項目中的舞龍舞獅、擺手舞、武術、高腳馬、秋千、放風箏、溜冰、打陀螺、龍舟競渡、賽馬等已獲得世界人民的普遍喜愛，成為農民勞作之余的重要休閑活動。休閑要走向大眾化、普及化，必須采用百姓喜聞樂見的項目和身邊的體育活動，弱競技性是休閑普及的必要前提，而民族傳統體育的項目符合這一要求。老少邊窮地區可以利用當地的民族、民俗傳統體育活動，使農民獲益。

如果讓農民加入到民族、民俗傳統體育休閑的行列當中就必須進行休閑教育，普及休閑知識，畢竟農民對休閑的認知程度偏低?！妒澜缧蓍e憲章》闡明，不論哪一國家，如果沒有困難，就應當設立致力于休閑研究的特別學校。這種學校應推薦休閑項目，在休閑時間不限制自由選擇的范圍，并培訓對個人、集體進行指導幫助的指導員。我國在城鄉基層的休閑教育幾乎都是空白，也致使百姓生產了許多錯誤的觀念，排斥休閑或不健康的休閑現象比比皆是。如果在中小學體育與健康課程中增加基本的休閑知識，不僅可以改變以往單調的室外課模式，也可以使休閑知識普及到城鄉各戶的家庭當中。

民族傳統體育生存于時代的夾縫中，受西方體育形態的沖擊，中華民族傳統體育幾乎在人們的現實生活中不復存在。如同鄉下人進城打工一樣，即使仿照現代化特點進行改良，也是邊緣和附屬文化，中華民族傳統體育逐步淪為了奧林匹克文化的飾品。休閑時代的來臨為民族傳統體育創設了新生的條件，現實中我們需要深入理解民族傳統體育的民俗性、宗祖性、節慶性和弱競技性的休閑特點，把握休閑時代帶來的契機，實現中華民族傳統體育在休閑時代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