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金森定律、彼得原理、墨菲法則,已經在管理學界引起了越來越廣泛的重視。與此類似的,還有法國政治家兼學者的佩雷菲特(Alain Peyrefitte,1925-1999),他曾經寫出深刻揭露集權制弊端的《法蘭西之病》(漢語譯為《官僚主義的弊害》,商務印書館1981年)。美國國際開發總署官員博倫(James H. Boren),在國會聽證會的證詞中對官僚主義進行了辛辣的諷刺,他送給官僚們的名言“主事時,沉思;麻煩時,授權;懷疑時,嘀咕”,成為廣為流傳的官僚畫像。所有這些嚴肅的調侃,盡管冠之以“定律”、“原理”、“法則”等頭銜,卻既沒有縝密的理論,又沒有系統的分析,甚至不能算作真正的學術發現。然而,他們在挑戰著學術界,要求理論上的回應,實際上產生了推動學科發展的影響。如果說,管理學的理論猶如叢林,那么,以帕金森定律為代表的這種調侃,則是鋪墊叢林的濕地和草叢。
帕金森他們揭示的現象,在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如影隨形地跟隨著我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著我們的命運。帕金森他們的發現,是生活中管理智慧的結晶。正如德國文豪歌德所說:理論是灰色的,生命之樹常青。這些來自生活的管理智慧,是發現者的現實體驗、觀察與思考。他們對世界上司空見慣的問題具有高度的敏感性,能夠思索問題的來龍去脈。因為有了生活的支持,管理學才有了活水源頭,才能顯示出開放性和實踐性。
就這些管理智慧的形式來講,也帶有濃厚的生活色彩。它們不是高深的理論建構,不是復雜的邏輯推演,更不是飄渺的假設想象,也沒有建立起學術化的數理模型。它們的表達形式都很簡單,很容易讓人理解,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而且以其幽默風度獲得了極好的大眾傳播效應。
帕金森他們的發現,必須回到現實生活之中才有生命力。如果走進一間辦公室,看到工作人員喝茶的喝茶,看報的看報,閑聊的閑聊,打游戲的打游戲,都似乎很忙,這就是帕金森定律。某位老總頻頻參加象棋比賽或者釣魚比賽,忙得顧不上公司事務;或者一位辦公室主任把文件擺放得整整齊齊,卻不知道哪份文件真正有用,這就是彼得原理。等公共汽車時,你不等的車一輛接一輛,你等的那路偏偏不來;要查書,恰恰找不到這本書放在那里,寫完了不找了,它卻就在桌子旁,這就是墨菲法則。源于生活的智慧,肯定會在生活中不斷再現。
管理理論不能與管理實踐脫離開來。然而,實踐中的經理和高管,與商學院的教授和迷戀數學模型的專家互不關心、不相往來的現象,正在成為學科發展的痼疾。德魯克說過:“專業化正在變成獲取知識的障礙,而且是有效利用知識的更大的障礙。學者們是按書本上的東西來界定知識的。但那肯定不是知識,只不過是原始數據。知識是能夠改變人或事物的信息—無論是變為行動的基礎,還是使一個人(或一種慣例)有能力變得有所不同、產生更有效的行動。”生活能夠給理論注入清新的空氣,使管理學擺脫僵化的抽象概念。在這方面,帕金森他們的發現,可以給學界帶來眾多教益。
帕金森定律、彼得原理、墨菲法則、法國病、博倫證詞,由于它們直率、樸實,又有點夸張、滑稽,常常被學院派所輕視。但是,我們不可以也不應當把它們擱置在一旁。也許,它們只是描述了組織的各種病狀,有些并沒有開出治療性的藥方,即便開出藥方也沒有經過嚴格的化驗和檢測,有些甚至可以看作屬于草頭方子。但是,管理學家作為組織的醫生,有義務給這些癥狀作出病理學分析,有責任對民間驗方進行科學性論證。起碼,帕金森他們在病癥訴說上,能夠起到警醒醫生的作用。所以,它們對官僚組織的批判,不僅為組織理論的發展提供了素材,而且給管理學家的思考吹來了一縷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