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保護生產力看網商城市

國際金融危機將帶動世界范圍的經濟洗牌，也會引起中國區域競爭力的此消彼漲。誰將在下一輪賽馬中脫穎而出?縱觀古今中外，得先進生產力者得天下。網商城市作為保護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是未來競爭走向的風向標。宋潘閬《長憶觀潮》，好有一比：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

生產力本是歷史學派的李斯特首倡的概念。李斯特總結導致英國強大的政策的第一條就是“一貫鼓勵生產力的輸入”。李斯特在這一條下，用一個小故事作為注解。大家知道，工業革命是從紡織業開始發動的，紡織業要靠養羊來供羊毛。英國本來在適合紡織的羊方面沒有優勢，它是怎么獲得特種羊這種“先進生產力”的呢?說來可笑，西班牙當時有種羊優勢，但國家禁止出口。不過由于跟英國關系好，就給了愛德華四世三千頭，本意大概是送來當下酒菜的。沒想到愛德華四世沒舍得吃，而是把三千頭全部當作種羊，“分配給各教區居民，命令在七年以內不得屠宰或閹割”。英國各地區一齊養羊，劣勢變成了優勢。羊毛多了以后，英國禁止進口西班牙羊毛，作為當年西班牙輸出生產力的“酬報”，令西班牙追悔莫及。英國強大當然是各種合力造成的，但愛德華四世把羊提高到先進生產力高度來對待，反映的是一種——用時髦話說——遠見卓識的領導力。

“一貫鼓勵生產力的輸入”，說說容易，但只要把這里的羊，替換為網商，就會發現，并不是所有城市，都能具有愛德華四世的見識；更不用說具有那種營造政策環境的意識，象英國使自己成為偉大國家那樣，讓自己的城市成為偉大城市。

事實上，網商在信息革命中的地位，一點不亞于羊(紡織廠)在工業革命中的地位。想一想，英國真正為人類做出的最大貢獻，無非是在市場之外，讓工廠成為人類第二種商業組織。就這獨創的一招，成就了一個日不落帝國，讓太陽上百年沒法回西山休息。中國當代最大的創造，不是改革開放，而是網商。因為只有網商具有浪潮級的意義，阿里巴巴在市場、企業之外，讓網商成為人類第三種商業組織。從這個意義上說，網商是中國繼四大發明后對人類做出的又一偉大貢獻。但是正如當年許多保守的英國紳士看不出蒸汽機和紡車的價值，今天也有許多人、許多地方還沒有識別出網商的價值。這一點也不奇怪。今天讓瓦特去應聘肯德基總經理秘書，多半是會被拒絕的。因為馬云已經試過了。馬云確實不適合去當什么肯德基總經理秘書，他能創造出幾倍、幾十倍于肯德基的價值。

城市的領導者，往往在浪潮內部考慮機會，激蕩三十年也蕩不出這個圈。他們往往不善于在這一次浪潮與下一次浪潮之間，尋找城市升級的機會。網商就是一個鑒別城市功力的試金石。有的城市，比如十年前的上海，象當年西班牙一樣，白白地把網商的機會，送給了杭州；有的城市，連當年西班牙還不如，對網商下逐客令，把網商一腳一腳地踹出了自己的“領地”。但是，令人振奮的是，還有許多富于遠見的城市和具有雄才大略的領導者，真正識貨，感覺到了網商的價值。

關于如何成就一個偉大的城市，李斯特總結的第二條值得認真對待：“小心謹慎地撫育并保護生產力的發展”。作為歷史學派的代表人物，李斯特談歷史，城市領導者應豎起耳朵聽：“歷史告訴我們，技術和商業是會從一個城市轉移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國家移轉到另一個國家的。它們在本土受到了迫害、壓制，就會逃到別的城市、別的國家，在那里尋求自由、安全和支持。”有的城市，前腳對網商下逐客令，這一城市網上開店的生意后腳就下降為零，正應了李斯特之咒。對于那些謀求競爭優勢的國家和地區，聰明的做法是李斯特說的：“主動提供對工業的有利條件，邀請它們到我們這里來安家落戶”。

這里，人們又會想到一個經典得像《史記》的場面。像《史記》，是說在描寫“大事”中，透著人物的性格、心理。

去年這個時候，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帶著號稱近年來廣東省赴兄弟省市學習考察規格、規模之最的代表團，訪問阿里巴巴。汪洋說，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跟他特別提到了馬云，并感慨上海為什么留不住馬云，兩人隨后也就馬云的話題進行了探討， “俞正聲的話讓我震動很大”。在馬云發言時，汪洋直接制止了工作人員要求發言方盡量簡短發言的示意，要求馬云“放開講，有多少事就講多少時間”。有一個細節，馬云講完后，大多數人還意猶未盡，甚至想示意馬云繼續講。汪洋稱愿意和馬云合作，開辟廣東市場。馬云也表示了進一步探討合作的意愿。對于汪洋的“力邀”，在場的浙江官員笑著要求“汪書記要手下留情”。

這一段，把不同人對網商這一生產力的情感，依各人所處位置不同，寫得淋漓盡致：有感慨、遺憾的(上海為什么留不住馬云)，有受觸動的(讓我震動很大)，有不明就里的(要求簡短發言)，有意猶未盡的(甚至想示意)，有慌神的(汪書記要手下留情)。寫浙江官員慌神就特別有意思，把他們寶貝網商的心理，刻劃得十分傳神。他們顯然懂得愛惜網商。

李斯特還有一個政策性很強的見解，對于城市制定對網商的政策，具有啟發意義。李斯特認為，一個國家的財富并不在于對交換價值的占有，而在于對生產力的占有，“正如同一個漁夫的財富不在于他所掌握的魚，而在于他不斷想捕魚的意愿以及實現這種愿望的能力和工具”。關于個別城市對于網商采取不利政策，本刊記者匡冬芳在2008年8月份寫的一篇《對捕魚者說》，已經講得比較透了。現階段通過工商局把網商當魚來捕是一種結果，把網商當作一種生產力來促進又是一種結果。

事實上，對于先進生產力，僅僅做到不竭澤而漁，對于競爭優勢來說，是不夠的。李斯特就建議， “應利用獎金和津貼制度以及保護關稅來鼓勵國內制造業的增長，使之能夠擴大經營規模，獲得與外國競爭者相當的規模節約。通過這種方式使幼稚工業很快成熟起來，逐漸把生產成本降低到至少和外國制造者同等的水平”。他說的制造業，是那個時代的生產力代表，但其精神實質，對這一代的網商來說，也是適用的。

生產力這個概念很抽象，但落實在競爭優勢上，就一點也不抽象了。可以想見，在不遠的將來，網商城市，將成為城市中的老板；而非網商城市，將成為城市中的打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