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主義促進了多邊主義自由化嗎

[摘要] 區域主義是促進還是阻礙了多邊主義自由化？不同的理論模型能得出不同的結論。本文首先就區域主義和多邊主義的關系進行文獻回顧，然后運用東盟7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有關MFN關稅稅率和區域優惠關稅的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結果發現，區域主義促進了多邊自由化。

[關鍵詞] 區域主義 多邊主義

一、文獻回顧

區域主義和多邊主義的關系，自從巴格瓦蒂的跳板(building block)還是絆腳石(stumbling block)說提出以來，就一直是學界的熱點問題。贊成區域主義的認為，區域主義是貿易自由化的工具，與多邊主義并不矛盾，它是追求短期經濟目標的一種戰略，可以幫助打破多邊談判中的僵局，獲得貿易自由化所培育的長期的戰略目標 ；反對者則認為，區域貿易協定（RTA）為成員國創造了提高對非成員關稅的激勵，增加了世界市場上的總體保護水平，它與多邊主義是矛盾的。

下文擬按區域主義和多邊主義在時間－路徑上是否相互影響來簡單回顧一下有關它們之間關系的研究。第一，假設兩者在時間－路徑上互不影響。RTA可能最終沒有進一步擴張，世界經濟四分五裂；也有可能出現以下情況：通過RTA持續的擴張以及合并，最終導致多邊的自由貿易。理論上，如果一個RTA的持續擴充成員總是能滿足肯普－萬（Kemp－Wan）的組建關稅同盟的規則，那么區域主義就一定能達到多邊的自由貿易。但問題在于，肯普和萬的論證并沒有說，實際上也不能說，按照肯普－萬方式，RTA將一定會擴張，從而達到多邊自由貿易的結果。多米諾效應理論假定區域主義和多邊主義互不影響，最終得出了最終區域主義促進多邊主義的結論；Krugman（1989）也把成員數的增加看做是外生的，并且機械地把世界分成許多穩定增長的對稱集團， 考察其對世界造成的福利結果。結果發現，當世界上只存在三個規模相當的貿易集團時，全世界福利最低，這說明，從最終結果看，區域主義和多邊主義是相矛盾的，區域主義會阻礙多邊貿易自由化。

第二，假設兩者在時間－路徑上相互影響。巴格瓦蒂因為貿易轉移效果反對區域主義，他倡導多邊回合談判；Krishna(1998) 運用古諾寡頭壟斷競爭模型發現：PTA 減少了成員國與其他非成員國互惠削減關稅的動機，同時，由于大量的貿易轉移，動機的減少會使得一開始可行的多邊貿易自由化變得不可能；Levy(1997)用中位選民模型證明了，在規模經濟與產品差異性的假設下，雙邊自由貿易協定（FTA）能破壞多邊自由貿易的支持；Panagariya et. al (1996)證明了優惠貿易協定（PTA）內部保護的減少能夠導致成員國產生動機增加對非成員國的關稅。也有文獻認為區域主義會促進多邊主義。Ethier(1998)認為，單個的RTA本身可能弊大于利，但是遍布世界的區域主義產生的結果要優于光由多邊主義所獲得的結果。Aghion et. al. (2004)構建了一個動態的討價還價模，證明了在不同的條件下，PTA既可能促進也可能阻礙多邊主義。

以上有關區域化將會促進還是阻礙全球自由化的進程的研究大多屬于理論層面，并且沒有定論。目前來看，這方面的經驗研究相對來說較少，主要是從以下兩個角度出發進行分析。(1)區域化是否帶動了多邊談判。(2)區域化對RTA成員國國內的保護主義態度的影響，即區域主義令本國更趨于開放還是保護。

區域化帶動多邊談判主要是通過以下方式進行的：非成員方通過最惠國待遇（MFN）談判的方式對RTA的行為做出反應。Lawrence （1991），Sapir （1993）， WTO (1995)認為，1957年歐洲經濟共同體的成立導致了GATT迪龍回合和肯尼迪回合的談判，因為美國想要減小歐洲經濟共同體（EEC）的成立所帶來的貿易轉移。Winham（1986）認為，無論是歐共體的首次擴展（將與歐洲自由貿易聯盟的自由貿易納入），還是共同農業政策（CAP）的增加限制條件，都是在美國希望進行新一輪談判的影響下進行的。對于烏拉圭回合，WTO(1995)相關文件指出，“毫無疑問，區域化的擴展是導致終結回合所必須的讓步出現的首要因素”。因為各方都認識到，該輪會談的失敗會導致區域分割。Bergsten(1997)認為，1993年的西雅圖APEC峰會使歐盟最終在農業問題上做出了讓步，從而結束了烏拉圭回合談判。

但是以上的這些觀點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并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因為沒有哪一個發展中國家能和歐美發達國家一樣可以影響全球貿易談判。因此，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只有通過上述的第二種方式來影響多邊自由化進程，也就是說區域化提高還是降低了本國的MFN關稅或保護程度。

Foroutan (1998)在確定RTA和本國的保護程度之間的關系上做出了貢獻。她試圖通過對貿易集團的行為的直接觀察得出經驗上的結論。由于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參與了RTA，Foroutan就根據RTA是否有效（即是否會對一組國家的總貿易額中集團內貿易所占份額產生實質性影響）來把其分成兩類，考察RTA和保護之間的關系。通過劃分，她認為，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有效RTA（截止1995年）包括中美州共同市場、安第斯協定、南錐共同體、西非經濟貨幣聯盟和南部非洲關稅同盟。將這些發展中國家與那些不屬于有效RTA成員方的國家進行以下三方面的比較：平均實際關稅和非關稅壁壘范圍；烏拉圭回合減讓；開放度。結果顯示，區域化有助于鞏固已經存在的MFN關稅自由化。Estevadeordal（2005）等則運用1989年～2001年間拉丁美洲十國的行業數據進行經驗分析，結果表明，區域主義促進了多邊主義：即RTA中一國在某一產品上給成員國優惠越多，該國越傾向于減少該產品的最惠國待遇關稅。

本文沿用Estevadeordal（2005）的模型對東盟等國家進行經驗研究。只是囿于缺乏行業數據，此處采用的是各國的平均MFN關稅和平均共同有效優惠關稅，考察他們之間的關系。

二、估計模型和數據來源

其中表示t年i國的平均最惠國稅率；PREFit表示t年i國對區域內成員國的平均有效優惠關稅；為殘差擾動項。α為截距。

此為1996年～2003年間包含東盟7國和南亞區域合作聯盟（SAARC），MERCOUSR，安第斯共同體等發展中國家的面板數據。東盟7國的CEPT數據來源于東盟秘書處1998年9月《AFTA Reader V》表2；MFN平均關稅來源于世界銀行網站。其他國家數據來源于Dirk et. al.（2003）。

本文使用STATA9.0進行回歸統計。

三、回歸結果

**表示顯著性水平為1％。

根據豪斯曼檢驗，此處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估計，說明方程中存在國家－年固定效應：各國自由貿易政策的趨勢不一樣。這可能是因為各國的保護主義的游說力量、比較優勢行業的力量以及戰略利益不一致所致。

回歸結果如上表所示。結果表明，有效優惠關稅和MFN關稅有正相關的關系，而且他們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是統計顯著的。

區域主義為何能促進發展中國家的對外貿易自由化？可能是出于以下原因：首先，由于多邊體系并沒有在發展中國家中帶來大量的關稅削減，區域貿易協定可能使各國的改革開放政策更有實施的空間。20世紀90年代初復興的新區域主義的特征之一，就是各國參與區域協定的目的不是為了進口替代，而是為了融入多邊貿易體系，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新區域主義就是“開放”的區域主義。其次，區域主義可能設立了一個自由化競爭的舞臺。因為如果一國的外部關稅相對較高，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協定——南南協定的貿易轉移所帶來的損失巨大。為了減少貿易轉移，對來自第三國的類似競爭產品最好征收較低的關稅，由此發展中國家就可能競相降低對外貿易的MFN關稅。Wonnacott（1996）發現，貿易轉移能使成員國減少他們針對非成員國的貿易壁壘，因為來自RTA的競爭增強。因此，與成員國的貿易自由化有助于減少一國的保護程度；同樣，如果存在貿易轉向，高關稅國家就會產生關稅收入損失。但是如果把關稅降到剛好稍稍低于伙伴國的關稅水平，那么就會重新獲得關稅收入。成員國在這一方面的競爭也會導致對外關稅的降低。如果出口到伙伴國的產品的所需投入品的進口關稅沒有返還給生產商，高進口關稅就會導致廠商的最終產品的出口變得沒有競爭力。顯然正是出于這一考慮，加拿大在1995年降低1500種投入品的關稅，而其時正是NAFTA成立不久。

參考文獻：

［1］Aghion et. al.. Negotiating Free trade. NBER working paper No.10721. 2004.

[2]Dirk et. al.. Investment Related Provisions in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EP/R03/013. 2003.

[3]Estevadeordal， A. et. al.. Does Regionalism Help or Hinder Multilateralism? mimeo 2005.

[4]Ethier， W.. the New Regionalism. The Economic Journal， vol. 108， No.449.1998

[5]Foroutan， F.. Does Membership in a Regional Preferential Trade Arrangement Make a Country More or Less Protectionist? World Economy 21. 1998

［6]Krishna， P. Regionalism and Multilateralism: A Political Economy Approach.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 113， No.1. 1998

[7]Krugman， P. Is Bilateralism Bad[Z]. NBER working paper No. 2972.1989

［8］Lawrence， R. Emerging Regional Arrangements: Building Blocs or Stumbling Block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9]Levy， Philip I.. A Political-Economic Analysis of Free-Trade Agreements. AER， Vol. 87， No. 4， 506-519. 1997

［10］Schiff Winters. 區域一體化與發展. 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北京. 2004

［11］Winham， G..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the Tokyo Round Negotiation.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6

［12］Wonnacott， P. Free trade agreements: For better or Worse? AER 86， 62－66. 1996.

[13]WTO. Regionalism and the World Trading System. Geneva: WTO Secretariat. 1995

[14]《AFTA Reader V》www.aseanse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