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有危險,入市須謹慎”
不久前,一位朋友問我:“你認為中國人將自己財富的十分之一投入股市是正常的嗎?”
我馬上答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好多年了。1995年吳敬璉在《讀書》雜志上對股市的功能提出疑問,暗示了后來的“賭場論”。當時我明確反對,并以改革與反改革、直接融資與間接融資等大道理反擊吳先生。到了2000年左右,我的立場已經動搖。到今天,我已明白,股市對絕大部分人根本不合適,不管有什么看來是絕對正確的“大智慧”。
股市早有“一贏二平七輸”的說法,但我對股市中人的損益還是以近20年的觀察和思考為依據,才感到最為真切。
我在1991年年初就認識了許多第一代股民,除了個別人,他們至少到2005年時投資業績平平甚至糟糕。那年正好他們有個聚會,與我同座的大多是有點名頭的股評家或市場活動家。只見他們個個臉色暗淡無光,心情沮喪。一位臉色發綠的老友說,上海房價大漲,他們沒趕上,卻碰上幾年大熊市,是吃了雙面耳光。一位市場上有名的死多頭,極形象地說一句話:“我們的半身已埋在土里了。”其后兩年大牛市,可能讓他們日子爽快些,然而,這半年的“腰斬”,估計又有麻煩。
再說我周邊的所謂“專業人士”。他們的成績似乎要比市場的“草根”好一點,而且他們經常會在做了一筆成功的投資后向我“匯報”成績,不得不讓人佩服。起先,我以為他們水平不錯,但時間長了,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大量占優勢的信息與研究也幫不了他們,也是除了少部分人,大多數人業績平平甚至虧損。人性使然,我們總感到周圍的人在發財,是因為人們喜歡讓別人分享自己的成功,而不是失敗。
其實,你如果細細觀察近一年所謂“陽光私募”的成績,就印證了巴菲特40多年前就說過的話:他們只不過是群鴨子,隨著水位上漲而已,當水位下跌時,他們也隨之下跌。比滬深股市建立時間長幾十年的香港股市也是如此。
在大部分時間內,進入股市就是賭博。但股市與一般的老虎機、彩票和輪盤賭不一樣,后者是賭場老板將輸贏的概率設定好的,而股市更像21點撲克與賽馬,它主要是讓你與其他參與者對賭。長期來看,與老虎機等品種賭博絕無取勝可能,這讓人對股市產生了希望,但它也是“不公平”的,因為除了運氣,那些在股市中持續贏錢的人,還應具備相當的投資天賦與能力,如果我們姑且忽略他們是否有“內幕信息”。
舉個例子吧。中彩票的人一般都是極普通的人,除了他們偏好彩票,我想彩票對每個人概率均等是個重要因素。而在股市中,普通人一旦成功,經常成為報道的熱點,遺憾的是,他們往往很快便銷聲匿跡。更何況股市像美國賽馬場要抽成20%那樣,有印花稅、投行中介費與各類財富管理費等成本,它還不是個零和博弈。也就是說,這些機構還要從投資者手中抽去大量的資金,使得投資者贏利更不容易。
我在2002年做了小企業后,對股票贏利的困難有了更深的認識。做企業是件很困難的事,從內部員工到生產到營銷,管理無不瑣碎而復雜,最終卻獲得蠅頭小利罷了。進入股市多簡單,只要一臺電腦,看行情操作啊,如果這么容易的話,時間長了,也就沒人做企業了。2006年和2007年的大牛市,確實讓不少知難而退的小企業主放棄本業,投入到股市中來。不過,我想股市再熊下去,他們中的不少人可能又會退出吧。
有意思的是,據我觀察,如果做小企業的人堅持投資股市,不一定會賺多少錢,但一般不會大虧,他們可能對企業發展之艱難、利潤之難得,有一定的清醒認識。
不管怎么說,從較長的時間來看,大部分的投資人以失敗離場是注定的。
有人會反駁道,不是有所謂長期持有的價值投資方法嗎?這說來話長。我們可以注意到的是,巴菲特這兩年對投資者的建議重點發生了變化,他認為除了極少部分能戰勝市場的投資人,大多數人應該買被動式投資的指數基金。如果僅憑買入持有好公司就能戰勝市場的話,巴菲特沒必要這么建議。
大家買指數基金,能不能贏利?那要看時間是不是夠長,又處在什么市場和時點。如果投資20世紀90年代的日本股市與70年代的美國股市,指數基金獲利的可能性很小。在中國,2001年至2005年,投資指數基金是虧的,而2007年秋天買指數基金的人,什么時候解套,天曉得。
上面這些話會讓大多數人尤其是新入市者頗為沮喪。不過,知道風險巨大總比不知道要好。記得《上海證券報》早年寫了一條股民入市忠告,草稿是“股市有危險,入市須謹慎”,后來覺得正確的是“股市有風險”。今天看來,還是“股市有危險”比較貼切。■
作者為《科學與財富(Value)》(www.valuegood.com)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