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齊桓晉文之事》是《孟子》政論的代表作。它不但集中的反映了孟子一貫主張行仁政、保黎民的民本思想,而且文氣磅礴,詞鋒犀利,說理透辟,引人入勝,極富鼓動性和說服力,充分顯示了《孟子》政論的論辯藝術。
關鍵詞:借事生議; 欲擒故縱; 取譬設喻
《齊桓晉文之事》是《孟子》政論的代表作。文中孟子抓住齊宣王有圖霸大欲而無實行仁政的志向和心理,剝繭抽絲,層層推進,打動和說服了齊王接受他放棄霸圖、推進王道的政治主張。縱觀全篇,此文的論辯藝術特點可以從結構、論證、論據和語言四個方面來概括。
一、 借事生議,層層深入
先秦諸子的述理散文大多采取橫向結構,以論點為核心,抱定主旨,四面鋪展,反復盤旋,而《孟子》則迥然有別。它往往采取縱向結構,借事生議,步步為營,層層逼近,最后揭示文章指歸。當齊宣王問以齊桓晉文稱雄圖霸之事,孟子卻以“臣未聞也”一句,把問題輕輕棄置一邊,反客為主,相對地提出了“保民而王”的論題,由此引出一番長篇宏論。在論述過程中,巧妙地借齊王以羊易牛釁鐘的事實為發端,步步深入,痛快淋漓地闡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張。他首先指出:宣王這種不忍見牛觳觫驚怕,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換牛的不忍之心,實際上就是行不忍之政的充分條件:“是心足以王矣”。既然如此,宣王為什么不能推行王道呢?孟子用形象貼切的比喻,無可辯駁地指出了宣王不實行王道,非不能,而是不為。為何不為,因為有大欲也。緊接著他抓住齊王的大欲,連連反問,最終揭示其“欲辟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的圖霸夙愿,并一針見血地指出:“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甚于緣木求魚;又以鄒人與楚人戰為例,詳細剖析,曉以利害,指出只有放棄霸圖,反本而行王道,才能一統天下,除此無他路可走。這樣,齊王圖霸的大欲便無所立足,不得不重視對方“保民而王”的觀點。結穴便順理成章,提出舍末反本王天下的理論和措施,揭示題旨。
二、 巧設機關,欲擒故縱
孟子先聳人聽聞地提出“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的觀點,并巧妙地用一獨詞句“可”回答宣王的詢問,投其所好,使對方對“保民而王”的觀點產生興趣,無意中墜入自己巧設的機關中。繼而欲擒故縱,抓住以羊易牛釁鐘之事,故意輕輕一揚,稱贊宣王這種做法:“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并指出:“是心足以王矣。”以假作真,肯定宣王具備了保民而王的條件。這不僅為下一步論述立下根基,同時,以此為餌,引齊王上鉤。果然,寥寥幾句溢美之辭,一下子使宣王忘乎所以,飄飄然起來,引孟子為同調,“夫子之言,于我心有戚戚焉。”一頭鉆進了對方精心設計的圈套之中。這時,孟子驟然一抑,尖銳地指出宣王“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正如力能舉百鈞而不能舉一羽,目能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并嚴肅地警告他:“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請他鄭重地考慮一下后果。這不啻給宣王以當頭棒喝。到這里,我們才恍然大悟,孟子肯定宣王對禽獸的不忍之心,正是為了否定其慈于禽獸而忍于百姓的本末倒置的霸道政策。接下來,孟子故設疑辭,窮追猛逼,逼出齊王不行王道的根源:心懷稱霸海內的大欲。以此為目的,孟子短兵相接,不但指出其不可能實現,而且“盡力而為之,后必有災”。大跌大落,弄得宣王瞠目結舌,茫然無措,一心稱霸的大欲化為烏有。這時,孟子又乘勝追擊,指出宣王唯一的出路是迅速反本,保民而王,并提出了自己的設想,使宣王在山窮水盡之時,看到了柳暗花明的希望,終于心悅誠服地改變了自己的觀點,接受了孟子的主張。
這種巧設機關,抑揚有術的論證方法,不僅使文章波瀾跌宕,姿態橫生,更重要的是論敵容易被蒙蔽而進入“迷陣”之中,最后乖乖地當俘虜。從中我們可見孟子論證手法的高超。
三、 取譬設喻,言之成理
孟子是運用比喻的圣手,擅長引譬設喻來陳說事理,使論點鑿鑿有據,合情入理。作者寓莊于諧,涉筆成趣,先后用了四個形象貼切的比喻。針對宣王愛憐禽獸而不保百姓的做法,用“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為喻,點明其不肯推恩于百姓的實質:“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繼而更進一步以“挾太山以超北海”和“為長者折枝”作比,指出“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很容易辦到。這樣層層遞進,道理愈來愈明,將王逼進死角,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如果說,這兩個比喻剝下了宣王沽名釣譽、假仁假義的外衣,還其本來的面目,那么,后兩個比喻就如匕首投槍,直擊其要害了。孟子又以鄒人與楚人戰為喻,更進一步指出其爭霸惡果:“海內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齊如果想以小敵大,以寡敵眾,以弱敵強來求得霸主的地位,恰如鄒與楚戰,必敗無疑。這一比喻,合情合理,一掌擊醒了宣王稱霸海內的迷夢,使他不得不向孟子求教。
本文沒有抽象枯燥的論述,沒有喋喋不休的說教,而主要抓住事物的本質,運用通俗淺近的比喻作論據來闡明論點,滔滔而論,侃侃而談,舉一反三,令人頻頻首肯。
四、 語言犀利,縱橫恣肆
孟子散文的氣勢源于他堅毅的人格,他對自己的主張堅定不移的信念和廣博的學問。氣盛則言宜,所以談起話來理直氣壯,剛柔相濟,詞鋒犀利。文中運用大量的反問句,語言犀利,鋒芒畢露,使人難以對答而又無可回避。針對宣王以羊易牛的行動,他只輕輕一問:“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辛辣尖銳,一語就揭開了宣王名為仁義、實為吝嗇的實質。特別是孟子詢問宣王大欲,對方笑而不答時,他就一下子發出了連珠炮式的詰問:“為肥甘不足于口與?輕暖不足于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于目與?聲音不足聽于耳與,便嬖不足使令于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明明知道宣王的大欲是圖霸,他卻偏偏繞開,旁敲側擊,從另外五個不同的方面提出質問,鋪張揚厲,氣盛言宜,把宣王逼入窮途末路。這段話句式整齊,氣勢雄渾,使孟子那種縱橫策士式的抵掌而談的形神氣概躍然紙上,栩栩如生。至于句式的整齊,語言的警策,例子更是俯首可拾。
總之,這篇文章氣勢宏大,辭鋒逼人,析理辯微之間,英氣勃勃,語言藝術是很高超的。
(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哈爾濱科學技術職業學院人文教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