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銀行操作風險成因的委托代理理論解釋

摘要：本文從商業銀行與監管部門間的委托代理關系、 商業銀行內部的委托代理關系、商業銀行與客戶間的委托代理關系等角度，對商業銀行操作風險的成因進行了解釋。

關鍵詞：商業銀行；操作風險；委托代理

中圖分類號：F83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08）10-0034-03

信息經濟學的研究表明，由于雙方信息的不對稱，在委托代理關系中，存在著普遍的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問題。逆向選擇是指在達成協議前，代理人利用信息優勢使委托人簽訂有利于自身的協議。道德風險是指在達成協議以后，代理人利用自身擁有的信息優勢，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過程中，通過“隱性信息”或“隱性行為”損害委托人的利益。在商業銀行開展業務的過程中，委托代理關系及其導致的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問題帶來的“銀行家缺位”與“機會主義”普遍存在，同時也促使銀行信息失真、業務執行失控以及銀行人員欺詐舞弊等現象的發生。

Stigliz、J.E和Weiss首先將委托代理理論引入到商業銀行信貸市場。他們的研究表明，信息不對稱問題會導致信貸配給，這是因為利率越高，導致的逆向選擇風險越大。此外，金融市場不確定性增加，使得貸款者更加難以對好的借款者和壞的借款者做出鑒別，逆向選擇問題就會更加嚴重。借款者和貸款者所擁有的信息是不對稱的，前者要比后者具有更多優勢，這種信息優勢會導致逆向選擇或阿克洛夫(Ackerlof，1970)“檸檬問題”。貸款者和借款者之間信息不對稱的另一個后果就是道德風險。由于貸款者在監督借款者的借款計劃與用途上存在困難，導致借款者采取有利于自己而不利于貸款者的行為。如借款者有動機通過一定手段挪用銀行借款補貼個人消費，而不是用于增加利潤的投資活動。借款者還可能進行高風險的投資，一旦成功借款者有可能獲得最大利益，而一旦失敗損失卻要由貸款者承擔。貸款者和借款者之間的利益沖突表明，信貸和投資將可能處于非效率的水平。Bernanke、Ben S. 和Mark Gertler證明，借款者的凈資產值越低，代理問題就越嚴重，借款者因道德風險問題受到的懲罰也越小。可見，在商業銀行經營過程中，道德風險通過交易等途徑最終轉化為操作風險的可能性很大。

一、商業銀行與監管部門間的委托代理關系引發的操作風險

在現代經濟條件下，商業銀行或明或暗、或多或少都會得到來自政府的“保險”。毫無疑問，這種“保險”對于阻止擠兌、避免由于個別銀行倒閉引起的系統性危機、穩定整個金融和經濟體系有著積極作用，但卻不可避免地會使商業銀行產生道德風險。銀行危機越嚴重，政府以及監管部門采取救援行動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在商業銀行經營者的潛意識中，他們有為追求市場業務占有率而進行輕率決策的可能，而外在的競爭壓力會進一步強化這種可能，從而使得商業銀行的道德風險難以避免。由于有政府一起“分擔風險”，就降低了銀行承擔的風險損失成本，商業銀行就有動力去冒更大的風險。而且最后貸款人制度往往與“太大而不能倒閉”(Too big to fail)的現象緊密相關，使一些大銀行會更加放松對操作風險的管理，甚至誘發更大的操作風險。

由于有“最后貸款人”兜底以及存款保險制度的保障，在出現危機時，銀行往往會出現“賭徒”心理，孤注一擲，從事更高風險業務，假如銀行間普遍存在一種預期，認為銀行存款隱含地被政府擔保，則這種預期很可能導致銀行道德風險行為的發生，并使銀行的操作風險進一步加大。

由于商業銀行體系的穩定對一國經濟安全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因此政府對商業銀行的監管程度要遠遠高于其他行業。但銀行為追求利潤最大化往往會通過種種辦法使監管部門產生“逆向選擇”，如通過欺騙監管部門違規開發新業務、銷售新產品、超過行業風險臨界值向某一行業過度貸款等，如果銀行不能對相應的業務風險進行有效控制，就可能使自身產生較大的操作風險并發生損失。尤其是新出現的交叉性金融業務涉及多種金融工具，蘊藏著跨機構、跨市場和跨境風險。而當前國內商業銀行還沒有建立起有效的交叉性金融業務風險防范和內控機制，對部分業務還存在著監管真空，出現了一些銀行為追求高額利潤而與監管部門博弈、故意逃避高風險業務監管的情形，這使得商業銀行某些業務蘊含的操作風險被不斷放大。

西方國家金融制度變遷過程中表現出來的交易規則與監管規則的良性互動，使得這些國家金融活動中“人為”的操作風險相對較少，如在BCBS對西方國家商業銀行操作風險的調查中，外部欺詐、內部欺詐的比重比較小，特別是內部欺詐又少于外部欺詐。隨機的外部沖擊等不可抗力造成的風險損失是成熟市場經濟國家主要的操作風險損失。但在我國當前的轉軌期，監管部門等外部因素卻具有非常強烈的機會主義動機與尋租欲望，隨之而來的監管腐敗（包括監管部門索賄受賄、商業銀行行賄）自然會給商業銀行帶來很大的潛在操作風險。因為在一個金融腐敗盛行的監管環境下，商業銀行的風險管理意識將非常貧乏，進而引導著商業銀行從事各種高風險甚至是違規、違法業務，可能把商業銀行置于較高操作風險水平之下。

金融腐敗在我國的狀況也比較嚴重。根據謝平、陸磊(2003)的調查，接近3/4的公眾認為我國金融腐敗存在且比較嚴重，而且有35.7%的人認為腐敗程度比較高，有65.3%的人認為銀行監管中枉法行為比較嚴重。

金融腐敗引發的操作風險隨著租金(行賄金額)的增加而增加。雖然商業銀行監管腐敗作為銀行操作風險的成因看起來并不直接，而且一般認為政府監管是控制商業銀行操作風險的重要手段，不應成為銀行操作風險的成因。但事實上，在一個腐敗橫行的監管環境下，來自于監管層的徇私枉法無疑會變相地鼓勵銀行冒險。監管中存在的“警匪一家”效應使商業銀行的風險意識更加淡薄，將會縱容商業銀行從事各種高風險業務，甚至是違規違法業務，從而把商業銀行置于很高的操作風險之下。如果一個國家的政府監管存在著嚴重腐敗，那么該國的銀行等金融機構的操作風險也一定相當高，而某一銀行監管人員的腐敗行為往往可能導致整個監管行為產生逆向選擇。

二、商業銀行內部的委托代理關系引發的操作風險

我國商業銀行組織體系大多是一級法人總行對分行、分行對支行等實行授權與轉授權經營，從而形成了國有商業銀行內部總行到分行到支行的多層次的委托代理關系。除最基層的支行外，總行、省分行、市分行都具有代理者和委托者的雙重身份。在這一多層次的委托代理鏈條上，各方作為代理者，依據各自的信息優勢與上一級委托者在利潤上討價還價，甚至采用欺騙手段，通過各種方式來侵蝕剩余索取權，“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的產生不可避免；作為委托者，由于不能合理地占有剩余索取權，必然缺乏足夠的增加盈利的動力，因而也就缺乏對代理者有效監督的激勵。而且，委托者和代理者在某種情況下還可能形成“合謀”。商業銀行總行與分支行雖然是構成單一法人的一家人，但目標函數并不一致。總行關心全行各分支機構的成長與發展，而各分支機構則主要關心自身的效用最大化，而不關心增加其它分支機構的效用水平。由于二者的目標不一致，必然導致銀行系統內部的尋租行為并增加其內部的交易成本，降低銀行各分支機構員工的工作動力，也使得商業銀行內部風險具有逐級累積效應，從而進一步放大操作風險的發生概率。

商業銀行經營管理者的道德風險還可能給其他關聯方產生不利影響從而產生操作風險，如保險。由于銀行通過保險將操作風險的潛在損失轉移到了保險人身上，銀行經營管理者可能會減少在操作風險管理上的投入，也不會努力改善自身的操作風險管理狀況，從而對保險人產生道德風險。再如銀行故意隱瞞重大消息給投資者帶來損失等。

商業銀行與其職員之間顯然是一種委托代理關系，銀行是委托人，職員是代理人。銀行不可能完全了解職員的動機和行為傾向，而職員也不會主動透露這些信息。在雇傭雙方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銀行職員為了自身的利益可能采取一些不利于銀行的行為，從而形成銀行職員的道德風險與銀行的逆向選擇。另外，如果銀行對其職員的工作績效缺乏相應的激勵與獎懲機制，也會極大地影響職員工作積極性的發揮，使銀行的操作風險相應增加。而且這種操作風險往往以信用風險或市場風險的形式表現出來，具有極大的隱蔽性。

在我國，信貸資金還是一種相對稀缺的資源，在缺乏有效的激勵與監督機制的條件下，增加了銀行職員在信貸過程中設租、尋租的可能性。只要貸款的“收益”（包括不打算還款而從貸款中得到的收益)比較行賄的成本有利可圖，借款人就會積極地行賄。在借款人行賄(交納租金)的同時，受賄方(銀行職員)往往放松對借款人風險的審查，甚至明明知道風險很大卻依舊貸款給對方，實務中表現為“關系貸款”、“人情貸款”。這種貸款產生的風險根本談不上是“信息不對稱”所致，其合謀的性質遠遠高于借款人欺騙銀行的性質。也就是說，腐敗產生的信貸風險屬于操作風險而不是信用風險。很多呆壞賬案件表現為惡意逃廢債務的企業故意欺騙銀行，其交易實質是銀行信貸人員和企業內外勾結共同詐騙銀行。由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2003)組織的一次問卷調查顯示，在被調查的人中，有81.8%的人認為，金融機構利用資金配置權進行腐敗交易，在經濟生活中是屬于“非常普遍”和“比較普遍”的現象；45.5%的人認為，獲得貸款需要給銀行工作人員好處。發放貸款拿回扣的存在加大了貸款者的融資成本，然而做進一步追究可以發現，包括拿回扣在內的尋租租金，看似是貸款者的成本負擔，事實上卻很有可能成為某些貸款者不能還貸甚至不用還貸的“理由”，銀行發放的貸款從一開始就蘊含著巨大的操作風險。

三、商業銀行與客戶間的委托代理關系引發的操作風險

在客戶支付費用以后，商業銀行就有義務按客戶的要求提供相應的產品與服務。但事實上，銀行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在產品推出時，夸大宣傳的情況非常突出，故意誤導消費者，使客戶產生“逆向選擇”。最常見的是保管業務不到位致使客戶利益受損、理財業務虛假宣傳欺騙客戶購買等。近年來，由于理財資金投資對象逐步擴大和理財產品結構復雜化導致的市場風險、操作風險和策略風險呈現上升態勢，客戶對個人理財產品投訴的增多使商業銀行面臨的法律風險不斷增加。北京2006年5月出現的首例銀行理財本金虧損風波，以及2008年以來國內商業銀行理財產品投訴持續升溫就是明證。

商業銀行為吸引客戶、搶占市場份額，對產品解釋和風險揭示不足，銀行產品銷售存在有意或無意的誤導，不少新產品都強調過去幾年的模擬收益率較高，暗示投資者未來幾年也會有這樣好的業績。而客戶基于對銀行的信賴，缺乏像證券投資那樣的風險防范意識，很容易被模擬收益“騙進”，進而產生逆向選擇行為。事實上，很多銀行理財產品，尤其是掛鉤海外市場的理財產品，不但結構復雜，其收益情況也常常不能及時獲得，很多銀行客戶經常是到了最后的結算日才發現投資收益為零。

社科院(2006)公布的一份報告指出，國內商業銀行理財產品的運作信息嚴重缺乏透明度，不少理財產品宣傳的預期收益和實際收益明顯不符，存在嚴重的道德風險。這種道德風險加上業務執行過程中的交易風險、模型風險等將影響到銀行業務合同的執行效果，最終產生嚴重的操作風險，并將進一步使銀行產生較大的聲譽風險。

而另一方面，在商業銀行放貸之前，銀行客戶隱瞞真實信息會造成“劣等企業驅逐優等企業”的逆向選擇；在銀行放貸之后，客戶在不對稱信息的掩護下，從事偏離貸款者利益而有利于自身利益的經營活動則是商業銀行操作風險產生的重要來源。如違背借款協議、改變資金用途、私自用于投機性交易或高風險項目，用做假賬、轉移利潤等方式滯留貸款及其收益等。由于信息的非對稱，不同的借款人，甚至同一借款人在不同條件下做出承諾的可靠性都可能不一樣。如此，商業銀行的操作風險就難以避免了。

參考文獻：

[1]Stigliz，J.E. and Weiss，“A Credit rationing in market with imperfect information”[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s， 1981（Vol 71）：p393～410.

[2]謝平、陸磊：《金融腐敗：非規范融資行為的交易特征和制度動因》，《經濟研究》2003年第6期。

[3張海寧：《銀行反對銀行》，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4]張煒：《銀行理財產品不是沒有風險》，《中國經濟時報》2006年5月。

[5]秦敬文：《銀行理財產品存在嚴重風險》，中國金融網，http://www. finance.zgjrw.com/news/.

（編輯 代金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