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勝美地：山谷的靈魂不死

看著自己被Castle Rock的砂巖摩擦得生痛的雙手，看見周圍的攀巖者們愜意地享受著巖石帶來的樂趣。這時我忽然間明白了，優勝美地是惟一的，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優勝美地，那是我們自己種下的成長與靈性的種子，有了攀登的夢想，我們都會趟過那冷冷的冰河。

超現實快感

很多年以前我開始接觸攀巖運動時是通過互聯網上搜尋資料開始啟蒙的。記得一次和一個來自美國的攀巖者一起去山里抱石，他告訴我他剛從優勝美地攀巖出來，完成了EI Capitain的大巖壁，并給我看了他相機上保存的相片。當我看到那張照片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一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就是它了，那片垂直突兀的千米大壁。它就是我的夢想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世界各處的攀巖地也留下了自己的身影和足跡，但那個夢始終縈繞在心頭。2008年4月17日這天也許對我的旅行人生來說是最值得記憶的。我們到達優勝美地已經是快午夜時分了。從公園大門到峽谷還要開一個多小時，等我們找到停車位時已經快一點了，路中遠處一只覓食的熊從車前跑過，這才明白為什么公園管理方要求所有食物都要存放在由公園免費提供的大鐵箱里。

由于是周末，露營區都滿了。我們就隨便在路邊找了個樹林躺下，一夜周圍不停地有各種動物發出奇怪的聲音。在嘹亮的鳥鳴聲中醒來，環顧四周，這才看清峽谷兩邊全是高高聳立的垂直巖壁，灰色和白色的巖壁上還有些積雪和融化后的水流，反射著耀眼的陽光。記起了一個曾經在優勝美地長住的攀巖者說的話：從來到優勝美地的那一天起，你的生活將為之而改變。這些大巖壁直觀地告訴了為什么這里總是在發生著那么多的傳奇。

我們的正對面就是著名的優勝美地大瀑布，在它的右邊就是優勝美地的第一條大巖壁線路Lost Arrow(失落之箭)。我們現在登山攀巖中使用最廣泛的巖錐Lost Arrow就以它命名的，我當然地把它選為了我這次攀巖朝圣之旅的第一站。

由于我們將要在巖壁上露營，所以必須去游客中心辦理免費露營許可證。整理好裝備，乘坐公園的穿梭公車來到4號營地。從這里我們開始上山，目標是峽谷的北邊優勝美地瀑布，一路上見到不少的抱石者。四個鐘頭后繞到瀑布的后面，然后開始攀登，身后的景色十分漂亮，由于今天的難度也不大，所以一邊欣賞著景色一邊爬著，上升得很快，快到山頂時有了很多積雪，風也很大，但是溫暖的陽光的確也沒讓我感覺到一絲寒意。

山頂出奇地大，我們收好繩子，伴著太陽的余輝，愜意地欣賞著峽谷的風景。遠處的Half Dome像一個超現代的建筑設計一樣不可思議。太陽落山后，寒冷開始襲來，由于沒有露營袋，這一夜哆哆嗦嗦地度過了。

失落之箭

好天氣始終眷顧著我們，早上的朝霞中，我們來到了瀑布的正面，從這里我們要下降到Lost Arrow和瀑布的連接處。當Lost Arrow的箭頭從50米外映入我的眼簾時，我的心臟開始猛烈地撞擊著身體，旁邊是轟鳴的瀑布，我們的情緒都已經高漲。Dave不停地對著我大叫：“歡迎來到優勝美地!!”

下降的保護站是在一棵大松樹上，左邊的瀑布邊緣還有一層薄薄的冰，身下遠遠的地方可以看見四號營地。繞到大石柱的南面，真正的攀爬開始，線路上幾乎沒有裝上掛片，在必須打釘的地方也只留下一個膨脹栓，而攀巖者只能帶一種叫做Wire Rivet的自制的細小鋼纜掛在上面作為保護。這里并沒有那種很長的裂縫，都是一些手指可以伸進去的單個小縫，但優勝美地的花崗巖非常結實，所以特別適合用一些小的機械塞(Micro Cam)作保護點，而且非常牢固。

第一段5.10D，覺得自由攀登非常難，除了自己放保護外，還有一些是以前留下的巖錐或者扁帶，由于看起來都非常舊了，用起來都很小心，生怕一旦沖墜這些東西會拉不住自己。這根大柱子太大了，上面有很多不同的線路，以致于我一不小心就爬到左邊的線路去了，沒法退回來只能硬上，Dave上來一陣搖頭。

Lost Arrow巖塔是優勝美地的大巖壁先驅Salathe在60年代開創的第一條大巖壁線路，怎么也不能想像幾十年前的人們帶著那些簡陋的器械是怎樣在這種光滑得幾乎找不到點的線路上攀爬的……

到下午我們才到了著名的Salathe平臺，在這里我終于可以舒服地站著保護Dave上來了。往上的線路更加難了，Dave橫移一段再向上后又退了回來，轉頭問我：“你愿意領攀下面的線路嗎?”

“當然。”我說。等我掛上兩個保護后，再往上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上面連續幾個保護點都是老得銹跡斑斑的巖釘，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法再放保護，而這一段是5.12B的自由攀登或C2+的器械攀登。

更可怕的是在一個自制的很小的巖錐上掛著一條細細的輔繩，已經快磨斷了。巖壁光滑找不到點，由于是器械攀登上去，身下很遠都沒有保護了，這時線路要往左橫移，而只能用巖鉤做保護，所以必須站在這個保護點上操作很久，我想每一個爬這條線路的攀巖者在這里都和我一樣吧——只許成功，不許脫落……

伴著震耳欲聾的瀑布聲，太陽快落下的時候，我們終于站在Lost Ar-row的箭尖上，頂有三平方米，前人已經打上很多掛片。從這里可以看到整個優勝美地峽谷的旖旎風光。站在這里，優勝美地峽谷里的每樣東西都是完美的，樹木是寧靜的，小鳥也不是匆忙的，山谷里的河流只是靜靜地流淌著，好像它根本就沒在流淌似的，感覺自己對生活真的不需要任何選擇了，生命已經開始流動起來了。

不過讓人心驚肉跳的時間還遠沒有結束，從這里我們要順著繩子橫渡回瀑布那邊，我們用上升器把自己固定在50米繩子上，一下把自己拉回去，身下900米處可以看見散落的巨石，遠處還有小得像螞蟻似的游客在向我們呼喊揮手。

就在去年，著名的極限攀巖者Dean Porter在這個風可以把人吹得搖晃的地方無保護完成了這50米的高空走扁帶。我對此除了景仰還是景仰。

我離開大石柱時特意把我自己的一把新的散鎖留下，取走了掛片上一把舊鎖作為紀念，也許就有我們聽說過的英雄正是用這把鎖制造了許多傳奇故事。看著反射在巖壁上自己的小小身影，搖搖晃晃地連在繩子上，好像一只自由的風箏在空中飄來蕩去。

尋著山下的點點燈火，我們晚上11點終于下到了山谷里。謝天謝地還有最后一班穿梭巴士，友好的司機特意將我們多送了一程。

四號營地

來到優勝美地的人們來自世界各地，大部分是各種游客。而攀巖者主要集中在著名的Camp4營地。朋友Dave因為要趕回去工作，他離開后，我搬到了四號營地。有來自世界各地大量的攀巖者在此安營扎寨，其中鼎鼎大名的平山預示、Dean Porter，胡伯兄弟等每年夏天都在這里常住，偶爾還能見到優勝美地的傳奇攀巖人物Fred Becky。當然更多的還有像我這樣遠道而來的攀巖愛好者。

在營地前面的一塊木板上，張貼著許多尋找同伴的小紙條，大家可以在這里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臨時組合起來去攀爬這里的任意一塊大巖壁。我在余下來的時間里和來自于不同國家的，說著不同語言的愛好者每天到處攀爬著，互相交流，彼此學習。

一家母女四人也來這里攀巖度假，女兒Sara非常狂熱于攀巖，她的母親Ann也有著長年的攀巖經驗。遇見她們后的第二天我們去了EI Capitain聞名的線路The Nose(鼻子)下攀巖。EI Capitain是優勝美地峽谷里最著名的一塊大巖壁，其中有著我們耳熟能詳的許多著名的線路：The Nose，Salathe Wall、Zodiac等等，這塊巖壁也是大巖壁攀登的最經典地，每年都吸引了大群的強人們在此一展身手。在這塊上千米直沖云霄的大壁上攀登，要求攀登者必須具備非常全面的攀登能力和操作技術，每年有不少人成功登頂，也有不少人不得不中途下撤。等我真正站到它腳下時，那種震撼無法用語言形容。多少年了，在許多不同的地方見過它，但這一次，是我真真實實地站在它的面前，觸摸著它堅硬的花崗石巖壁。它離我這么的近，而它的頂又離我那么的遠。

我和Sara組從The Nose下面開始攀登，第一段線路名叫Pine Tree，不太難，但全是Finger Lock手指鎖定的動作，所有的保護點都是用1/4到1/2英寸的器械。在我們線路左邊是以優勝美地大巖壁第一人Salathe命名的Salathe Wall，這時也有一隊兩個人在上升著，他們速度很快，大概已經爬完全部35段線路的一大半了，估計他們從昨天開始爬的，今天晚上就應該到頂了。

Sara和我在The Nose上一共爬了七段，4月底的優勝美地寒風料峭，越往上風越大，在保護站上碰見一老一少兩個攀巖者，和他們聊了幾句。他們也是剛認識兩天，年長的以前已經在EI Capitain上嘗試過TheNose和Zodiac了，但都沒有成功。由于風太大，他們把裝備都留在這里，固定了兩段繩子然后撤回地面，準備明天天氣好一些再繼續攀爬。

我們也在寒風中下降了，在我們遠處的頭頂上，The Nose線路中最有名的一段大屋檐線路The Grand Roof上兩個小小的的身影正在緩慢地移動著。

四號營地的篝火在夜色中又星星點點地燃起，大家互相打著招呼又開始海闊天空地聊起天來，遠處一幫人正在玩著攀巖者的游戲，旁邊帳篷一個年輕人彈著吉它，悠揚的西部鄉村歌曲在優勝美地峽谷中回蕩，高高的巖壁上還有點點燈光在緩慢移動。當來自四方的人們都在這里共同喜好和專注于同一件事時，生活變得如此的簡單，但這樣的時間總過得太快。

老子說過，奧修也說過：“山谷里的靈魂是不死的。”

結束了優勝美地12天的完美旅行后，我搭順風車一路來到洛杉磯，從這里轉火車前往舊金山，第一次乘火車在美國旅行，感覺非常方便舒適，火車廂內寬敞而安靜。到圣巴巴拉后由鐵路公司的大巴士接送往舊金山，六個小時的長途旅行由于要不停地停靠下客，也不覺得太長。在舊金山火車站的夜幕中苦等長久后，Jon終于來接我了。由于天氣預報未來的十天都沒有連續的好天氣，我們只得臨時取消了攀登瑞尼爾峰的計劃，而改為去Castle Rock攀巖抱石。

沒想到早已耳聞的Castle Rock巖區居然還那么小，也沒有太高的巖壁，但歷史可不短。在這里早已開發出來許多線路，我們在Castle Rock的Chock Stone和Goat Rock的The Great Roof整整爬了一天。期間也見到一些當地的攀巖者在這里抱石攀巖。

看著自己被Castle Rock的砂巖摩擦得生痛的雙手，看見周圍的攀巖者們愜意地享受著巖石帶來的樂趣。這時我忽然間明白了，優勝美地是惟一的，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優勝美地，那是我們自己種下的成長與靈性的種子，有了攀登的夢想，我們都會趟過那冷冷的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