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偵查終結對疑案的處理

摘要：現行刑事訴訟法對偵查階段的“疑案”如何處理沒有規定，因此導致了很多問題的發生。本文通過對國外立法的考察。對我國偵查終結疑案處理程序的幾個重要方面進行了論述。

關鍵詞：偵查終結；疑案；撤銷案件；具體設計

偵查終結是指偵查機關對于已經立案偵查的案件。通過全面偵查。根據已經查明的證據和事實。依據有關法律規定。足以對案件作出移送審查起訴或撤銷案件的結論。從而決定終結偵查的一種訴訟活動。

由于訴訟理念的差異。兩大法系在偵查終結問題上存在著截然不同的立法模式。英美法系國家實行庭審中心主義。偵查與審判是中斷的。因而偵查終結的立法極為簡單。而大陸法系國家實行訴訟階段論和偵審連鎖式。偵查卷宗經檢察機關審查后直接構成法庭審判的基礎。因此法律對偵查程序包括偵查終結環節都做出了詳細的規定。

我國刑事訴訟法從傳統上受大陸法系影響較大。偵查程序在整個訴訟程序中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整個刑事訴訟猶如一座大廈。而偵查程序猶如這座大廈的地基，如果地基的構造不合理，不堅固，那么整個大廈就有可能發生傾覆；同樣，如果偵查程序的構造不合理。不堅固。那么整個刑事訴訟程序就有可能發生偏差。甚至導致出入人罪”。李心鑒博士的這段論述形象生動地論述了偵查程序的重要性。而作為偵查與起訴分水嶺的偵查終結不僅承載著偵察活動全部成果。而且直接構成將來法庭審判的基礎。偵查終結的決定關系到嫌疑人和被害人的切身利益。體現著偵查機關的意志。連接著國家刑事訴訟目的的正確實現。因而具有極為關鍵的訴訟地位。

一、我國偵查終結制之不足

我國刑事訴訟法對偵查終結案件的處理。主要體現在第129條。130條。刑訴法第129條規定。“公安機關偵查終結的案件。應當做到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并且寫出起訴意見書。連同案卷材料、證據一并移送同級人民檢察院審查決定”。第130條規定。“在偵查過程中。發現不應對犯罪嫌疑人追究刑事責任的。應當撤銷案件。犯罪嫌疑人已經被逮捕的，應當立即釋放，發給釋放證明。并且通知原批準逮捕的人民檢察院。”據此，可以看出。公安機關對偵查終結的案件有兩種處理方式。

(一)移送檢察院起訴

其條件是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所謂“事實清楚”。應當包括兩個方面。即實體法事實清楚和程序法事實清楚。實體法事實具體指有關犯罪的時間、地點、經過、情節以及犯罪嫌疑人實施犯罪的目的、動機、手段、危害結果等：程序法事實主要是指偵查人員是否按照法律的規定從事偵查行為。是否有刑訊逼供、非法取證等違反程序法的行為。“證據確實充分”的標準是：(1)據以定罪的每個證據都已查證屬實；(2)每個證據必須和待查證的犯罪事實之間存在客觀聯系。具有證明力：(3)屬于犯罪個構成要件的事實均有相應的證據加以證明：(4)所有證據在總體上已足以對所要證明的犯罪事實得出確定無疑的結論。既排除其他一切可能性而得出唯一的結論。

(二)撤銷案件

公安部于1998年5月14日發布實施的《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168條規定，“經過偵查。發現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撤銷案件：(1)沒有犯罪事實的；(2)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不認為是犯罪的；(3)犯罪已過追溯時效期的；(4)經特赦令免除刑罰的：(5)犯罪嫌疑人死亡的；(6)其他依法不追究刑事責任的。”對于符合上述條件的案件。公安機關就應作出撤銷案件的決定。并制作《撤銷案件決定書》。

總起來說。刑訴法所規定的公安機關偵查終結的情形就是上述兩個方面。但是我們知道實踐中總有一些案件雖然窮盡一切現有技術和法律允許的手段。仍然難以查清事實真相。最后處于真偽難辨的處境。即所謂的疑案。對于這種情況如何處理。現行刑訴法沒有規定。司法實踐中有兩種常見的做法：一是“疑案從掛”。即既不移送起訴。也不放人：另一種做法便是不管夠不夠起訴條件。統統移送審查起訴。最后由起訴部門酌情做存疑不起訴處理。從中可以看出。不論是那種做法都是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利的嚴重侵犯，因此。司法實踐中迫切需要對此問題予以立法完善。

二、疑罪處理的相關因素分析

(一)疑罪從無原則構成了疑罪處理的法理基礎

“安全與自由乃刑事訴訟最基本的價值”。其貫穿于刑事訴訟立法與司法的始終。國家啟動刑事訴訟程序的目的主要在于通過打擊犯罪。制裁犯罪分子以維護社會秩序與利益。這體現了對安全價值的要求。但同時。由于偵查階段涉及到許多強制偵查措施。往往最容易發生侵害被追訴者利益的情況。因此。在此階段也就最需要加強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保障。此即所謂的自由價值。如何實現二者的平衡也就成了輯國在設計刑事訴訟程序時孜孜以求的目標。在這個問題上現代法治國家均確立了“疑罪從無”原則。即當偵查人員窮盡一切合法偵查手段仍無法達到法律雖規定的標準時。根據“疑罪從無”原則。即應撤銷案件。無論是“疑罪從掛”還是強制移送起訴均是對疑罪從無原則的背離。

(二)起訴、審判階段關于疑罪處理的相關規定構成了偵查階段疑罪撤案處理的現實基礎。

我國刑訴法第162條第3款規定，“證據不足，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當作出證據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無罪判決”。此即審判階段對于證據不足案件所采取的處理方式——無罪判決：同時，刑訴法第140條第4款有一相似規定。“對于補充偵查的案件，人民檢察院仍然認為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的，可以做出不起訴的決定。”此便是存疑不起訴。而我們知道，刑事訴訟法主要是由偵查、起訴、審判三個階段組成的。既然在起訴和審判階段都對疑罪如何處理作了明確的規定——要么不起訴。要么做無罪判決。那么作為刑事訴訟重要組成部分的偵查階段沒有理由對疑罪置之不理，為了將“疑罪從無”原則貫徹到底。刑訴法應當規定對偵查終結時證據不足的疑案做撤案處理。

(三)國外立法對偵查終結的處理為我們提供了借鑒

德國刑事訴訟法第170條第2款規定。凡是經過偵查沒有足夠的理由提起公訴時。檢察官應當撤銷案件，如果被告人已被訊問過。或者已對他發布過逮捕命令。應當通知他案件已經撤銷。如果被告人請求告知或者這種告知對他顯然有特定的利益。同樣予以告知。

意大利刑事訴訟法第408條，第411條規定。如果犯罪消息是不確實的。缺乏追訴的條件。犯罪已經消滅或者有關行為不被法律規定為犯罪時。公訴人應當向法官提出撤銷案件的要求。

從以上各種角度的分析、闡述可以看出。我國刑事訴訟法對偵查終結處理方式存在著很大的疏漏。偵查終結后。除了對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案件移送審查起訴和沒有犯罪事實或犯罪嫌疑人的行為符合刑訴法第15條的規定而撤銷案件外。對于經過再三偵查。仍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也應撤銷案件。

三、偵查階段“疑罪從無”制的具體設計

(一)關于疑案的標準問題

即如何認定案件屬于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此用什么來衡量。在這一問題上各國立法大致有兩種標準。

1、主觀標準。既有偵查的執行或指揮機關根據個案的具體情況決定是否撤銷案件。這就意味著。在撤案問題上具有很大的自由裁量空間。但是這并不是說在做撤案處理時沒有任何的約束主觀思想的外在框架。我們知道。主觀上的東西最終還是來源于客觀實在。具體到刑事訴訟中。這里的客觀實在主要便是指事實和證據。因此有必要為事實和證據設一標準來約束做撤案處理時的自由裁量。

一般說來，“疑案”即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于何為證據不確實、充分，可借鑒最高人民檢察院于1999年頒布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286條第三款規定：(1)據以定罪的證據存在疑問。無法查證屬實；(2)犯罪構成要件事實缺乏必要的證據予以證明：(3)據以定罪的證據之間的矛盾不能合理排除的：(4)根據證據得出的結論具有其他可能性的。

當具有上述情況，可考慮做撤案處理。

2、客觀標準。即規定偵查超過一定的期限。仍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案件，須作為疑案撤銷。國外通行做法是在偵查期間內未能查明事實真相的便視為疑案。做撤案處理。

意大利刑事訴訟法第407條第1款規定，如果公訴人未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或在法定延長的期限內提起訴訟或撤銷案件。在期限屆滿后實施的偵查行為不得加以利用。法國《關于加強保障無罪推定和被害人權利的法律》規定。曾受拘留后被釋放的人員，在6個月期限以后，有要求共和國檢察官向其告知針對他的偵查之結果的權利。除非檢察官決定起訴、使用取代起訴的替代性程序或歸檔不究。檢察官應當向自由和羈押法官提出請求，法官應當開庭審理。已決定是否批準繼續偵查。

就我國而言。不應機械的規定應采取何種標準，而應視具體情況靈活掌握。具體地說便是盡管偵查期還未屆滿。但偵查機關結合有關事實、證據的現狀認為該案即使繼續偵查下去。也不可能達到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標準。形成疑案是必然的。基于訴訟效率的考慮，便可提出撤案意見。另外，對于一些案件“偵查超過一定期限，仍然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必須作為疑案撤銷”。

(二)行使案件撤銷權的機關

綜合所有因素來看。筆者認為，應將撤案權交給檢察機關。理由如下：

1、從國外立法來看。從事偵查工作的機關一般均無撤案權。在德國，刑事案件無論是由檢察官領導司法警察進行。還是由司法警察自行負責偵查。最后決定案件偵查終結的。始終是檢察官而不是警察；在意大利。案件是否結束偵查程序。不是由司法警察自行決定，而可以由檢察機構做出決定。不過。檢察機構的這一決定還必須取得預審法官的同意。

2、我國的檢察機關是法律監督機關。依照憲法及刑訴法的規定。檢察機關對刑事訴訟活動進行全程監督。“由于證據不足的撤銷案件。會導致被害人的追訴要求得不到實現。因犯罪所破壞的社會關系無法得以恢復。因此必須要有一個監督機制來保證撤銷案件的正確操作。以避免偵查機關濫用權力。而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檢察院最適合擔當這一角色”。

(三)撤案的具體程序

具體到司法實踐中，當偵查機關認為該案已不可能再偵查清楚或偵查期已屆滿，仍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可以制作《疑罪案件撤案意見書》，并連同偵查中已獲取的證據、材料等一并移送檢察機關。同時通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律師。檢察機關在收到偵查機關移送的卷宗后。應在7日內舉行由控辯雙方參與的聽證會。聽證會上。檢察機關應認真聽取雙方當事人尤其是被害人的意見。在經過充分的陳述及辯論后。檢察機關便可作出裁決，裁決分兩種。一種是同意偵查機關的撤案建議。從而做出正式的撤案決定：另一種是不同意偵查機關的撤案建議。此時檢察機關可指令偵查機關繼續偵查。

由于一旦作出撤案決定。被害人的追訴要求便會落空，因此各國都加強對被害人權利的救濟。具體到我國。被害人如對撤案決定不服。可以向上一級檢察機關申訴。上級檢察院如維持撤銷案件的決定。被害人可向法院提起自訴。被害人也可不經申訴。而直接向法院起訴。

另外。由于撤案決定會涉及到多方利益。因此還應加強對其他各方的救濟。同時這也是為了與審查起訴階段的有關規定相銜接。即偵查機關對繼續偵查的決定不服。可以要求復議。如果意見不被接受，還可向上級檢察機關申請復核：而犯罪嫌疑人如對檢察機關的決定不服。亦可于法定期間內向檢察機關申請復議。

總之。只有強化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撤案決定的監督。才能最大程度實現安全與自由兩大訴訟價值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