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縱觀中國古代文論在當代的研究現狀。文論范疇的梳理依然是其核心。但對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問題卻疏于考察。對海德格爾藝術本源論的梳理有助于我們更好的開啟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之境域。完成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話語的建構?;氐轿膶W藝術的源頭上。摒棄形而上學的、單純觀念與形式的建構。找回中國古代文論話語鮮活的生命源頭。
關鍵詞:意境:藝術的本源:敞開的境域
縱觀中國古代文論的發展。文論的范疇闡釋依然是其研究的核心。對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問題卻避而不談。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建設不能僅僅停留在對文論范疇的純概念式的建構上。而是應找回古代文論范疇所生長的具體的語境,即它的本源,唯其如此才能使中國古代文論在現代性的建設中充滿了生命力。對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的梳理與考察使我們可以找到一條開啟中國古代文論本源的道路。
一、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
何為“本源”?何為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海德格爾對藝術本源的追問可以給我們開啟這樣一條路徑。
1、海德格爾藝術本源論的出現
在海德格爾的后期代表作《林中路》中探討了藝術的本源。他在探討藝術本源時首先給出了本源的內涵:“本源一詞指的是。一個事物從何而來,通過什么它是其所是并如其所是,某個東西如其所是的是什么,我們稱之為它的本質之源。海德格爾對本源的闡釋正是對西方傳統哲學中以邏各斯為核心的主客式的思維模式的挑戰。海德格爾要追問的藝術的本質是在他重新建構的真理的維度內。在西方邏各斯的傳統中始終含著一種“主一客”思維模式。人總是從主體的優越的角度將一切“物”視為自己的對象。主體對物的命名使物是其所是。這一思維模式在海德格爾看來恰恰遮蔽了物性?!罢胬怼币馕吨胺稀薄<凑胬硎恰拔飳χ姆稀薄B窐嗽谖鞣綌[脫了神學的控制之后。將主體的陳述的正確性預先設定為真理的本質,所謂的真理也就意味著現成事物與其“合理性”的本質概念的符合。傳統中的真理使主體理性獲得了一種自明性。在這種白明性的支配下真理也成為一種從主體發出的單向度的凝視。物性何以澄明7在傳統的真理視域中西方的美學及藝術領域對藝術采取的物化的凝視也就不足為奇了。然而這種發自主體的單向度的物化的凝視卻導致了今日的對藝術的本源的遮蔽。這無疑是當代藝術存在的危機征兆。海德格爾的警醒使他對藝術的本源的追問走上了一條與傳統相反的路,在重新追問真理的道路中尋找藝術的本源。
2、藝術本源論的言說方式
當代美學、藝術領域中將藝術普遍視為具有物性的對象。海德格爾對此種現狀展開了追問。
那么何為物?在對西方形而上學傳統中對物的界定進行了梳理的基礎上。海德格爾指出現代長期統治西方的經典的物之概念“物的堅固性就在于質料與形式的結合”也統攝了西方美學、藝術領域對藝術的界定。在西方形而上學傳統中對物的規定性中。他發現在質料形式觀的規定下的物其之所以存在的根基在于它自身的“有用性”,這樣的物只能是制作中產生的器具。真正的物性被這種“有用性”所遮蔽。被主客思維模式所遮蔽。藝術的本源也被遮擋在這種陰影中。
在澄明了西方形而上學傳統中對物性的遮蔽后。海德格爾指出器具的存在的根據在于它的可靠性。即存在者的無蔽狀態。存在者的無蔽狀態正是海德格爾所指涉的物性,所要建構的“真理”。而藝術的本源正是對這種無蔽狀態的開啟“在藝術作品中。存在者之真理以自行置入作品中了”。因此。只有“真理”是作為對藝術存在本源追問的堅實的基石。那么藝術何以依靠真理的積淀而存在,海德格爾認為藝術的自足性來自于它自身所發生的一場爭執?!笆澜缃ɑ诖蟮亍4蟮卮┻^世界涌現出來”,兩者不僅是一種互相依存的關系。更是一種有著進人對方進行自我確立的過程,存在者之無蔽狀態就在這種爭執中生發。真理由此生發于作品中的爭執。這種爭執的本質就是讓存在者存在現身,遠離固有的遮蔽。無論是世界的敞亮還是大地的自行的遮蔽。其爭執的中心永遠是對存在者之存在的守護與開啟。那么藝術品就成為存在者之存在現身的方式,真理現身或生發的方式。
存在者的無蔽狀態正是藝術存在的本源。當真理的發生只能通過詩意的創造時。藝術的本質無疑就是一種詩意的創造。
二、海德格爾藝術本源論的現代性意義
在西方社會進人了所謂的消費時代,隨著文化上業的必盛,人類試圖要將萬物置于他之前。最大限度地使物“親近”自身。于是機械化的復制取代了藝術品的創作,藝術創作成為真正的商品的批量生產。曾經被本雅明稱為藝術的光暈徹底消失。光韻之衰竭被本雅明總結為“即現代大眾具有著使物在最大空間上和人性更易‘接近’的強烈愿望,象他們具有者接受每件實物的復制品以克服其獨一無二的強烈的傾向一樣”。在這種對物的接近的愿望中無疑折射出現代西方藝術思想中對藝術中存有的敞亮的生命境域的拆除的欲望。它要將藝術中的意義整體從其外殼中撬出來,從而摧毀它的光韻。在這種野蠻的摧毀中。摧毀的不僅是藝術中的敞亮的境域。更是人之存在的意義世界。由此導致了人類生活的平面化等一系列生存困境。對于文化工業時代中的藝術的困境而言。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更具有啟示性。在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中從現代藝術對“物”的親近這一角度出發指出藝術不僅不可以用主客體的思維模式進行規定。而且我們必須拋棄自身的主體性才能真正的進入藝術作品中所呈現的敞亮的境域。進入充滿生命意義的整體性的世界。唯有如此,才能使我們與物“親近”。在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的思想中藝術成為一個具有深度的世界。這是一個由天、地、神、人組成的世界,在這里消弭了主體性的人類進入到藝術的敞亮中。領悟生命的意味。存在者之存在由此現身。藝術的光韻再次降臨。海德格爾的藝術界定不僅僅維護了藝術的自律性。更重要的是他對藝術的界定也使現代“失神”的世界重新迎來了“神”的降臨。
三、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對中國古代文論的現代性建設的啟示
1、中國古代文論的詩性精神
中國古代文論具有一種詩性的精神。即對“言外之意”的追求,它源于老莊思想的影響。在老莊的美學思想影響下。對“道”的觀照與體悟成為中國古典藝術的最高境界。即在藝術的世界中不是一種主體感受的抒發,而是呈現出氣韻生動的造化之境。主體在超越主體性之后進入到造化自然中領受生命的意味。隱匿在這種詩意化的追求背后的是對人的詩意的生存的向往。是對充滿生命意義的世界的創建。
2、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思想與“意境”的融通
(1)生命境域的敞開
意境的內涵折射出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之路。從意境生成的梳理中我們可以發現中國古代文論隱匿著一條與海德格爾藝術論相同的思想路徑。
老莊美學思想中的“天道觀”對意境的形成起到奠基性的作用。而海德格爾在藝術論思想的形成過程中也曾受到老莊美學思想中的天道觀的影響。因此可以說在意境與海德格爾藝術論的初始境域中就有著相同的思想路徑?!暗馈痹诶锨f美學中是一個核心的范疇。它是宇宙萬物的本體和生命。是一切物存在的原始的生命境域。在老子看來對一切事物的觀照都將進到對“道”的觀照。這一思想體現在意境中就是將對“道”的觀照作為藝術創作與欣賞的最高的境界與目:生命的境域的敞開。在海德格爾的藝術論的核心思想中我們恰巧可以發現這一生命境域的敞亮。海德格爾在對藝術的本源的追問中,藝術不是技術化世界中一個可以任人審視與買賣的“物”。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原始的生命境域。此時,我們看到中西詩學思想中藝術是一個充滿生命意味的世界的開啟。當然我們還必須看到海德格爾在他的藝術論的形成中有著不同于中國“意境”范疇的思想背景。他的思想是對西方主客思維模式的超越。由此才開啟了海德格爾對中國天道觀的關注以及后期對藝術的本源的重新的界定。相比于海德格爾的藝術論形成的思想背景。中國古代文論中的“意境”范疇的形成是直接受惠于老莊美學思想中天道觀的影響,是一種主客一體的天人合一的思維模式。因此“意境”與海德格爾的藝術論有融通也有差異。但也就是在這種差異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古代文論的思想境域中現代轉換的契機。
(2)藝術境域的構成
“意境”與海德格爾的藝術本源論中呈現的生命的境域都是在藝術的維度中建構。
海德格爾在“思”藝術的構成時是將其視為一個具有深度的世界的構建。藝術境域的構成就意味著建構世界與制造大地。世界要將大地帶入敞亮中,但大地要保持自身的完整性。在這種爭執中一個具有生命意義的完整性的空間完成建構。因此在海德格爾看來,對藝術的創作者來說。他是被拋入這樣一個生命的敞亮的世界。極盡所能得其體悟這種真實的存在,并將它帶入藝術作品。那么藝術的境域的最終構成的環節中藝術的鑒賞以必須由“保真”所取代。欣賞者必須超越主體性作為一種綻出性的存在,進入敞亮的藝術境域中。才真正的使藝術保有自身的獨立性。從海德格爾對藝術的構成的“思”中我們反觀中國的“意境”對藝術境域構成的規定。可以看到二者共同所趨向的路徑。受天道觀的影響,“意境”將藝術境域的構成規定為“虛實相生真境出”。也就是說藝術的境域是虛境與實境的相互的運化。構建了一個具有生命意味的空間。它表現在中國的詩詞中,就是言意之“爭”。中國的“意境”對言意之“爭”的強調在于“意在言外”的追求,即“言”作為在場者將一個不在場被遮蔽的世界帶人敞亮的境遇中。使隱匿的生命意義整體“存在”。而意義卻總是極力要庇護自身的完整性。避免“言”的消解。就是在這種“言”“意”的爭執中。生命的境域“道”現身于作品中。“意境”由此成為這一世界的指征。在這種藝術境域中,創作者對這樣一個境域的開啟是“情景交融”。即主體的我完全融入這一境域中,體味生命的真諦。欣賞者同樣要做到“澄懷味象”。超越出平庸的主體性的空間。進入虛實運化的世界中。唯其如此,才能使“道”現身于藝術的境域中,完成藝術境域的建構。
在藝術的境域的構成中。海德格爾的藝術論與中國的“意境”進入到一種更深度的融通。即藝術的境域的構成是一個具有深度的生命的空間的構建
(3)海德格爾藝術本源論對中國古代文論現代性建設的啟示
在海德格爾的藝術論與中國古代文論范疇“意境”的融通中開啟了通向中國古代文論本源的路徑。即一種詩意的言說。海德格爾的藝術美學思想與“意境”的融通使我們更加清醒地認識到中國古代文論話語的現代性的轉換不是一味的尋找青說的技巧。而是應該返歸到中國古代文論的本源。尋找屬于中國古代文論應有的言說方式——詩意的言說。即在對中國古代文論的言說中應該深入到生命境域的敞亮中。言說中國古代文論中所蘊含的生命意味。這就要求中國古代文論回到文學藝術的源頭上。摒棄形而上學的、單純觀念與形式的建構。找回中國古代文論話語鮮活的生命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