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語喧嘩的世界

摘要：《洛麗塔》是納博科夫的成名作，自問世以來所引發的關注與震撼至今經久不衰。究其原因，作者巧妙地運用了復雜的敘事策略。尤其是多種敘事聚焦的交織雜糅。使文本產生了驚人的敘事效果。本文試圖從敘事學理論層面入手對《洛麗塔》進行解讀，探究納博科夫對小說敘事策略的巧妙運用，以期更好地解讀這部經典作品。

關鍵詞：《洛麗塔》；敘事策略；敘事聚焦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1899-19771是20世紀著名的俄裔美國作家、翻譯家、后現代主義的大師、“美國實驗小說的最有影響的先驅。”《洛麗塔》是納博科夫的成名作，被作者本人認為“最抽象、最純潔、最經心”的著作，也是其最富有爭議，又是最被廣為翻譯的小說。小說驚世駭俗的故事內容、獨特的敘事技巧與先鋒的語言風格使文本別具風姿，究其原因，除了作品敏感的題材內容之外，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復雜敘事策略的精妙運用了，尤其是多種敘事聚焦的交織雜糅。使文本產生了驚人的敘事效果。因此，本文試圖從敘事學理論層面人手對《洛麗塔》進行解讀，探究納博科夫對小說敘事策略的巧妙運用，以期更好地解讀這部經典作品。“一般來說，每個作家都有一個相對穩定的敘述方式。但納博科夫并不如此，他使用的敘事策略在不同作品中是完全不同的，他對每部作品的敘事策略都做了細致的選擇。即使在表現相同時代，或相似主題的作品里，他的敘事技巧也各不相同。這些技巧包括作者這個角色在文本中出現的方式、大量隱喻的使用、在不同作品中出現相同的人物、對巧合的使用，戲中戲、各種敘事技巧、大量的戲仿等等。這些技巧不僅顯示了文本的虛構性。也有助于暴露文學上過度的陳詞濫調，刻板的傳統和特定的讀者反應”的確，《洛麗塔》便是如此。納博科夫在小說中運用了敘事聚焦的雜糅使小說成為一個眾語喧嘩的世界。擴張文本藝術空間的同時也增添了小說的獨特魅力。

米克。巴爾在《敘述學。敘事理論導論》一書中指出：“聚焦是·視覺(即觀察的人)和被看對象之間的聯系。”具體而言。事件無論何時被描述，總是要從一定的“視覺”范圍內描述出來。要挑選一個觀察點，即看事情的一定方式。一定的角度。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攝像過程，而是強烈地取決于感知主體狀況的心理感知過程。感知有賴于眾多的因素。它主要包括：一個人對于感知客體的位置，光線。距離。先前的知識。對于客體的精神心理態度；所有這些以及其他眾多因素影響著一個人形成并傳達給他人的圖像。他把所呈現出來的諸成分與視覺之間的關系稱為聚焦。法國著名的敘事學家熱奈特曾將聚焦分為“零聚焦”、“內聚焦”和“外聚焦”。“零聚焦”指無固定視角的全知敘述。它的特點是敘述者說出來的比任何一個人物知道得都多：“內聚焦”的特點是敘述者說出來的是某個人知道的情況：“外聚焦”。其特點是敘述者知道的比人物所知道的要少。零聚焦的敘述者沒有固定的觀察角度因而可以無所不知。既了解故事的進程、事件的表象也深知隱藏在事件背后的原因乃至各個人物私密的心理活動與復雜的內心世界。采用零聚焦的視角可以延伸文本的內容，拉近敘事距離。消除讀者閱讀的陌生感：而外聚焦是限制性的敘事視角，敘述者站在某一固定的角度進行敘述。只知局部而不知整體，忠實、客觀地記錄所見到的事件是其職責。對事件背后的原因、人物的心理世界則無法洞察。內聚焦的敘述者則從人物角度出發。受人物視域所限但它卻可以與人物重合，深入人物內心世界。在長篇小說里，作者為了增加文本的藝術張力。往往采用三種聚焦交錯的方式，“觀察人”(敘述主體)不止一個。在全知視角與限知視角之間自由地轉換，敘述主體或從第三人稱的全知全能的角度言說事件，或與某個人物合體展現隱匿的內心世界，時而又兼具事件的人物與觀察者雙重身份。冷靜地敘述所看到的事件鏡像。這種情況在《洛麗塔》這篇小說里同樣存在。納博科夫有意識地在《洛麗塔》事件的發展過程中隨著情境的改變去變換敘事主體。交替使用三種聚焦方式，不但從不同視角展現了人物形象，也彰顯了文本的藝術魅力。

《洛麗塔》是由“序言”與“正文”組成，“序言”部分是由一位心理學博士小約翰。雷來承擔敘述。他敘述了此書的感想與由來。因為這位博士寫過一本探討某些病態和性反常行為的專著《感覺是否可靠?》，所以受“亨伯特”的律師委托。由他來“編訂這份手稿”。作為“亨伯特”手稿的第一個讀者，小約翰。雷博士試圖勸服讀者相信《洛麗塔》是主人公真心的懺悔錄，他還透露，主人公“亨伯特”、“洛麗塔”已經死去。納博科夫在序言中設置了小約翰。雷博士這一敘述主體，將創作意圖通過他之口呈現在讀者面前。這一零聚焦的敘事視角，與正文中亨伯特的敘事視角形成了和聲式的敘述復調。小說的正文部分采用了第一人稱“我”(即主人公亨伯特)內心獨自的方式對故事進行言說，亨伯特的日記和回憶錄是這一敘述方式最好的溫床。人物亨伯特既是敘述者又是故事的主人公。“敘述主體”與“體驗主體”二位一體，這一同故事的敘述拉近了事件的發生時間與事件敘述時間的距離，消除了讀者閱讀的陌生感。作者將文本敘述的聲音全部賦予了亨伯特，使讀者不由自主地跟隨“我”的敘述與亨伯特一起經歷對“洛麗塔”的生死愛欲。體驗亨伯特狂熱的內心世界，這種真實的在場感往往使讀者沉迷其中不能自己。正文部分采用第一人稱“我”(亨伯特)敘述“親眼”所見的事件、“親耳”所聽到的話語、“親身”所經歷的感受甚至隱蔽繁復的心理。而就是第一人稱的“我”在敘述的過程中，也在轉換著內、外聚集中自由的轉換。一個是被捕的亨伯特在追憶事件，一個是置身于被言說事件中亨伯特的內心獨自；一個“我”是敘述主體：一個“我”是體驗主體，總之，亨伯特集追憶的“我”與被追憶的“我”于一體，輕松自由地轉換與游移之間無形地拓展文本的藝術空間。

亨伯特心中的小仙女“洛麗塔”是什么樣子?但體驗主體隨之被敘述主體所替代，追憶的“我”又跳出來進行陳述，“陪審團的女士們、先生們，證據第一號便可以使那個六翼天使，那個總是糊涂，傳錯消息，生著一雙高貴翅膀的六翼天使大為嫉妒，瞧瞧這團亂麻吧。女士們。先生們，”這樣，作者又將讀者重新拉回事件觀察的角度。站在局外人的視角去看待事件的進程。而且納博科夫在第一人稱“體驗主體”與“敘述主體”切換游移的同時。還不時穿插“亨伯特”如何怎樣，“亨伯特在強烈的白熾光照射下大汗淋漓，低聲哀號，在同樣是大汗淋漓的警察的蹂埔下，已準備好更進一步的‘陳述’”。使讀者完全沉浸在這眾語喧嘩的文本世界里。流連在小說敘事的迷宮之中。當然，外視角也不時跳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負責我的病案的精神病醫生——至此我相信亨伯特博士已使他陷入狂想的狀態”。作者將眾多聚焦交織在一起。在文本的敘事過程中自由、隨意地轉換。時而不經意地插入全知全能的視角，時而使用外在式的聚焦自由選取所需要的素材構建文本，時而又采用內聚焦的敘事追憶往事，因而使得文本的藝術空間大大擴張了。

可以說，納博科夫在小說《洛麗塔》中所使用的復雜敘事策略，使作者達到了《文學講稿》中所追求的目標：“故事的魅力可以存在于故事的骨骼里、思想的精髓里。因此一個大作家的三相——魔法、故事、教育意義往往會合而為一而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