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倫貝爾大草原（外二篇）

我們到呼倫貝爾大草原的時候，正是她一年中最美的季節。七、八月份，泉城濟南每天都在三十多度的高溫蒸烤之下。而一到呼倫貝爾，穿上夾克還感覺十分涼爽。二十幾度的氣溫，真是讓人感到太舒適、太愜意了。但每一個不遠千里奔赴呼倫貝爾的人，都不是單純來享受這種宜人氣候的。草原才是他們魂牽夢繞的地方。因此。我們從海拉爾一下飛機。顧不上喘口氣，就乘車撲向了大草原的懷抱。

闊大無垠的草原。在飛馳的汽車前方，在道路的左右兩邊不斷展開。多么像無際的綠色海洋。坐在車中的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多長幾雙眼睛。一眼攬盡這壯美的景色。你看，隨著汽車的急速前行。那遠處起伏的低矮山丘。一刻也不停地劃著一道又一道優美的弧線。行云流水般向我們的身后奔去。山丘下散落的羊群，點綴在綠色的草地上。白綠相襯，煞是好看。路旁近處的一大群奶牛。個個膘肥體壯、油光放亮，正像碧野在《天山景物記》里所說的那樣，“它們吃了含有乳汁的酥油草，毛色格外發亮，好像每一根毛尖都冒著油星”。看著看著。仿佛真的嗅到了新鮮牛奶的濃郁氣息。還有矯健的馬兒在飛奔，或在陽光下快樂地嬉戲。突然。司機師傅指著一只倏忽而過的黃褐色駿馬驚叫：“看，那是一匹野馬。跑得多么漂亮啊!”……這就是舉世聞名的呼倫貝爾大草原。這就是令我神往已久的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的搖籃。這就是我國目前保存最為完好的那片“綠色凈土”!

我們來到陳巴爾虎旗的一個湖邊。主人們熱情地引領我們喝下馬酒、敬敖包。草原上的風很大。吹動著敖包上色彩斑斕的彩務和旗幡，吹來遠處一大溜蒙古包里散發出的濃烈酒香。那一大溜蒙古包。沿著湖岸。呈一個很大的圓弧形擺開。在綠色的草原和湛藍的湖水映襯之下。顯得格外潔白亮麗、風情萬種。那從蒙古包里飄來的蒙古民歌的動人旋律。更讓每一個人的心都隨之顫動。并且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和聲。

我們站在素有“天下第一曲水”之稱的莫爾格勒河岸，看平平展展的草地上。河水在曲曲彎彎的河道里緩緩地流向遠方。向上游望望。不知道它是從哪里流來：向下游望望。也不知道它最終將向哪里流去。看著畫冊上一張從空中俯拍的曲水照片。真的是蜿蜒回環、九曲回腸。它為什么如此纏綿?為什么對草原這般依戀?因為它不單單是一條河。它是一個真正的牧民對草原那種永遠割舍不斷的情感。

我們仰臥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仰望天空。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藍的天：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白的云。在藍得有些深不可測的天穹上，一片片白云聚集在一起。多像掛在上面的漂亮裝飾。大草原的色調。不論是天空還是大地，綠就綠得徹底。藍就藍得深邃，白就白得耀眼。這是大塊大塊純色調的組合。沒有過渡，也沒有浸染，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我感覺，這應該是÷種濃厚的油畫風格。我想，國畫也許更適合表現江南的山水。意境空濛，引人遐思；油畫，也只有油畫。才能更加充分地展現出大草原強烈、動人的光與色。

我們在大草原上漫步。聽主人講巴爾虎草原的歷史。原來。這個地方是因為曾經駐牧巴爾虎蒙古部而得名。而巴爾虎蒙古部則是蒙古族中最古老的一支。這里還曾經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歷史舞臺。他統一蒙古草原的幾次重要戰役都發生在這里。這里又是元王朝最終悲壯謝幕的地方。公元1368年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之后。元朝的最后勢力被迫退回了蒙古草原，但他們依然不時地垅襲內地。直到20年后，明王朝才在巴爾虎草原將他們徹底征服。遙想當年，這里曾經上演過多少轟轟烈烈的歷’史壯尉啊，正像翦伯贊在《內蒙訪古》中所講述的那樣：“呼倫貝爾草原不僅是古代游牧民族的搖籃。而且是他們的武庫、糧倉和練兵場。他們利用這里的優越的自然條件繁殖自己的民族。武裝自己的軍隊。然后以此為出發點由東而西，征服蒙中部和西部諸部落或最廣大的世界。展開他們的歷史性的活動。”今天，遙望著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我的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那金戈鐵馬的歷史回響。

哦。呼倫貝爾大草原。你是美麗的，更是雄壯的。你的美麗和雄壯。實在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訴說。只是在你的闊大的胸膛上，我們停留的時閥實在太短太短。總有一天，我還會回到你的懷抱，感受你的神奇、體味你的博大，舒展我的心靈、放飛我的夢想。

哦。呼倫貝爾大草原!

濟南說泉

泉生濟南，泉水是濟南的靈魂。

我不是老濟南。對這方泉水沒有太多的發言權。但我是一個幸運的新濟南。因為2003年八月我初到濟南的時候。絕大多數泉眼還是一片干涸。據說，由于連年干旱，號稱。“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已經停噴五百多天了!也許真的是天公作美，剛到濟南沒幾天，就接連下起了一場又一場大雨。隨著地下水位的不斷上漲，趵突泉于九月六日重新噴涌，其他有名的、無名的泉子也相繼復蘇，濟南又成了名副其實的“皋城”。五年多來傍泉而居。使我深切她感受到了一個“泉城”人的舒適和滿足。

泉水是濟南的名片。同為濟南名片的還有柳樹和荷花。而它們也都是泉水滋養出來的。有人說。濟南有三塊“金字招牌”。一是杜甫的詩句：“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二是劉鶚《老殘游記》中的“家家泉水，戶戶垂楊”；三是老舍在《濟南的秋天》里的一句話：“上帝把夏天的。藝術賜給了瑞士。把春天的賜給西湖。秋和冬的全給了濟南。”這些說法或許都有些道理，只是不知能否得到世人的普遍認可。我覺得，真正能夠代表濟南的，應該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揚”，應該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這兩句話。傳神地說出了濟南老城的特色，描繪了濟南令人神往的迷人景致。我想，今天的濟南之所以把泉城廣場的標志性建筑建成“泉標”形狀，之所以把市樹定為柳樹、市花定為荷花。之所以把新的奧體中心主體場館建成“荷花”和“柳葉”。都是有著深刻的歷史文化內涵的。”我對于建筑沒有什么研究，無法判斷在日新月異的濟南，百年以后還有哪些依然可以稱為經典。但我以為“泉標”可以。號稱“東荷西柳”的奧體中心可以。因為它們不僅僅是用鋼筋水泥堆砌超來的。而且滲透著這個城市的文明。凝結著這方民眾的情感。也代表著世人對濟南最為直觀的印象。它們是靜止的音樂、凝固的詩。是不朽的杰作。

濟南的泉水是豐厚的。如果說火山爆發是大地劇烈的心跳。那么泉水涌流則是大地血液的脈動。不論是“泉源上奮。水涌若輪”的趵突泉，還是從三個石雕獸頭噴涌而出、聲似虎吼的黑虎泉，還是“泉從沙際出，忽聚忽散，忽斷忽續。忽急忽緩”的珍珠泉。只要你隨著那涌動的泉水去遐想。只要你把目光滲透到大地斑斕的皮膚之下。就會感受到地層之中水在聚集、流淌，搖動著活潑的身軀，散發著清涼的氣息。這是大地清澈的血液。它們在濟南這塊寶地上涌流而出。滋潤著這座城市。滋潤著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們。

濟南的泉水是生動的，一處又一處的泉池。給濟南帶來了靈氣。也把這座城市裝點得如江南水鄉般靈秀。據說。北宋著名文學家蘇轍就是因為傾慕濟南的泉水之盛。才主動要求到這里任職的；另一位著名文學家黃庭堅。更是稱贊濟南“瀟灑似江南”。但與江南不同的是。它的水不是來自江河湖泊。而是憑借南有群山的特殊地理環境，匯集天上的雨水于地下。又在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涌流成泉，沖刷成河。匯聚成了風光秀麗的大明湖……有了泉水。濟南活了：有了泉水。濟南人笑了。

濟南的泉水是深情的。這座城市，歷來就有七十二名泉之說，而據有心人調查。僅老城區的趵突泉、五龍潭、珍珠泉、黑虎泉四大泉群。就包括了大大小小的泉池一百零八處。但這些泉池。與那些歷朝歷代被關在王府、鎖在深閨、拘禁在大大小小的私家園林里的名泉相比。除了珍珠泉曾經地處官府之外，其余的全部是市井之泉、平民之泉，具有其他名泉所缺少的可親、可貴的平民身份和平民情懷。它們遍布老城的大街小巷，有的就在尋常百姓的院落之中。向全城的民眾敞開胸懷，與全城的民眾共享歡樂。豐水季節，到處溪流淙淙、叮叮咚咚。小孩子們在那里嬉戲，大人們在那里淘。米、洗菜、沏茶、聊天。大人孩子在泉水的陪伴下，都是滿臉的滋潤、一身的幸福……

我想。世界上可能沒有哪個地方的人比濟南人更加關心泉水了。每年的冬眷時節。一到降雨減少、水位下降的時候。有多少濟南人牽掛著泉水啊!特別是一聽說趵突泉的水位降到警戒線了，濟南人那個心焦啊。簡直沒法說。性情溫和的，臉上布滿了愁云；脾氣稍微大一點的。忍不住就要罵人、罵天、罵龍王了。泉水簡直就是濟南人的生命，他們的心跳無時無刻不在伴著趵突泉的節奏，既與之同喜，也與之同憂。如今，已經連續噴涌了五年多的趵突泉。再次展現它“云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三尺不銷平地雪。四時嘗吼半空雷”的昔日盛景。已經成了每一個濟南人共同的愿望和追求。你想。世界上還有哪一個地方的人比濟南人更加關心泉水嗎?

泉水是濟南的靈魂啊，泉生濟南!

自家的園子

東出泉城。沿濟萊高速公路往東南不過六十公里。便來到了素有“濟南后花園”之稱的房干。房干地處萊蕪市雪野湖旅游風景區。林海萬頃，飛瀑流云，深澗幽谷，雜花遍野。如果在空中俯瞰，就像一顆鑲嵌在魯中腹地的璀璨明珠。

說起來。這里不過是一個只有五六百口人的小山村。村碑記載。“因址在山峪中。曾名房屋嶺。抗日戰爭時期，有中共干部在此開展工作。改成房干”。在祖國的版圖上。革命老區常常就是環境惡劣、貧窮落后的地區。1975年以前。這個小山村也是一個“村無路、山無樹、溝無水、吃無糧、住無房”的“要飯村”。1975年以來。在村黨支部書記韓增旗的帶領下。經過全村人民三十多年的艱苦奮斗。他們不僅早已走上了富裕之路，而且從八十年代初開始。就以超前的環保意識讓群山披上了綠裝；進入九十年代中期以后。更以超前的市場意識使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成了無數游客向往、流連的地方。

因為工作關系，我經常來到房干。但不管什么時候來，都沒有一點不情愿的感覺。倒是時間一長，反而會十分渴望尋找這樣的工作機會。我曾經很奇怪，因為去過的地方實在太多。并沒有哪里能讓我如此難以忘懷。后來漸漸明白。是房干山水的那種質樸、純凈吸引著我，漫步其中。一草一木都讓人覺得親切，有一種回歸的感覺、到家的喜悅。因為這里的景色太普通、’太熟悉了，沒有漫長悠遠的歷史，讓人覺得沉重：沒有心驚膽寒的奇險，讓人覺得恐懼；沒有渺不可測的神秘，讓人覺得虛妄。一切都平平常常。樹就是樹，草就是草，流水就是流水。野花就是野花。就像小時候在家鄉見到的一樣。

初春的早晨，迎著艷麗的朝陽登山、滿山遍野的松柏還是一片蒼黑。落盡葉子的樹木還沒有抽芽，腳下的枯草還沒有泛青。但山野并不孤寂，因為有報春的林鳥穿梭。鳴聲清脆。久久回蕩。山間的春天來得遲啊。但腳步慢有腳步慢的妙處，它少了一點“忽如一夜東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驚喜，卻能讓人更真切、更細微地感受春的積聚、涌動和萌發。

夏天是房干熱鬧的季節，樹綠了，草長了。花開了，這里的山水活了。最好當然是雨后。山地的雨下得急，山間的水流得快。雨一停就可以立馬登山了。漫山的水霧。給遠遠近近的山頭蒙上了一層迷人的面紗；混合著青草味、松柏味的清涼山風，將醉人的香氣沁入你的胸懷。請到九龍大峽谷的澗水邊嬉戲。“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請到金泰山的叢林間漫步，“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請到石云山的溝壑中縱橫，“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請到黑龍潭畔的石壁下仰望。“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置身云霧繚繞的青山綠水中，誰人沒有飄飄欲仙的感覺。誰能不發出人間仙境的贊美呢?

秋意正濃的時候。又是一幅誘人的畫卷。山上的樹木在變換著色彩，一片深郁。一片淡青，一片黃燦燦，一片紅漫漫……綠色的山變成了五彩的山!更加上瓜果熟了，火紅的柿子，金黃的鴨梨，數也數不清的蘋果、大棗、山楂、核桃……五彩的山又是一座飄香的花果山!人們在這里體味采摘的樂趣、品嘗大自然的饋贈。感受到的是生命的多彩和生活的美好。

冬天到了，最好是在大雪中登山。登上金泰山頂，遼望群山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慢慢變白。高低起伏，迷迷茫茫。在這樣一個天地交融、遼闊無際的闊大世界里。人們的思緒都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房干的四季是分明的，房干的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在這樣一個地方。固然可以“旅”而“游”之。但我覺得它更適合“休”而“閑”之——以閑靜的心情在這里休憩，最好是枕一片月色、成數夜美夢。因為它不是名山大川。匆匆的過客恐怕難以找到心中祈愿的感覺：它就是一座放大了的“后花園”，只有以主人的身份走進這里。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這是一座能夠讓人消除疲倦、忘掉煩惱、舒活筋骨、放松心情的“自家的園子”。

是啊，這是咱自家的園子。真想每天都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