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稱策略互動下技術學習的博弈論分析

1978年開始實行改革開放之初，中國汽車工業與發達汽車工業之間的差距非常大，這迫使中國政府和中國汽車企業選擇了一條技術進步的“捷徑”，即技術引進。的確，這樣的戰略給中國汽車產業帶來了大量資金和豐厚利潤，提高了生產力水平，迅速縮短了與技術先進國家的差距。然而，今天的中國汽車產業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跨國公司的先進技術，缺乏自主創新的意識和能力。關于“市場換技術”政策的低效率問題，學術界從不同側面給予了諸多解釋，本文將從一個獨特的角度，即“技術學習”角度對此進行深入分析。

一、不對稱策略互動下的技術學習博弈分析

1.模型的假設前提

(1)現實生活中，影響技術學習行為及其效果的因素很多，為了研究方便，本文只側重于分析先進技術輸出方(即跨國公司）和先進技術接受方(即本土企業)的策略互動，建立博弈模型。

(2)假設跨國公司的策略是：對現有技術采取嚴格封鎖、控制的策略，阻止本土企業獲得核心技術，并且最大程度的控制本土企業的技術學習機會(下簡稱“控制”），或者是對現有技術不進行控制，以較低的代價授權給本土企業使用，并放松本土企業對該技術的學習行為(下簡稱“不控制”）。本土企業的策略行為：對引進的技術采取特定的學習行為，如加大技術學習投入，爭取參與研發的技術學習機會等(下簡稱“學習”），或者僅僅局限于對引進技術的使用，不采取任何的技術學習行為(下簡稱“不學習”）。

(3)理性人的假設，這是博弈分析的基礎。在面臨給定的約束條件下最大化自己的偏好，是理性人的基本特征。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是理性人選擇策略的最大法則。

(4)能力不對稱假設。博弈雙方具有不對稱性，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跨國公司與本土企業現有的技術水平不對稱，前者擁有先進的、核心的技術，后者技術水平則很低;第二，技術能力不對稱，即技術的引進、吸收及創新能力不對稱，跨國公司的技術能力較強，而本土企業的較低;第三，雙方的激勵不對稱。跨國公司的最終目的是使中國汽車企業成為自己創新體系的一部分，而本土企業想借助跨國公司的先進技術獲得短期利益，占據國內市場份額。

2.模型的變量

假設F代表了該項技術的先進程度，該項技術所帶來的總收益可以抽象的看作是技術先進程度的函數，越是先進的技術，它的獲利能力越強，這里將收益記作R(F)，并且假設R(F)>0，R′(F)>0。假定該技術獲得的總收益在跨國公司和本土企業之間按一定比例進行分配，令r為跨國公司“不控制 ”時分得的收益比例，β為跨國公司采取“控制”策略時獲得的收益比例，并且有1＞β＞r＞0。跨國公司在實行“控制”策略時，需要付出一定的控制成本，記為C2，本土企業如果需要“學習”，也需要付出學習成本C1(L，α)，L為本土企業現有的技術水平，α為本土企業受跨國公司的技術控制程度。假設跨國公司“不控制”該技術，那么本土企業對該技術的使用費很小，近似為0。如果跨國公司“控制”該技術，則本土企業在“不學習”時要交納C3的技術使用費，“學習”時要交納C4的技術使用費，由上面的假設可得如下所示的支付矩陣：

3.博弈分析

(1)跨國公司

①當rR(F)＞βR(F)－C2，即R(F)

②當βR(F)－C2〉rR(F)即R(F)＞C2/(β-r)時，跨國公司將采取“控制”策略，如果該技術是十分先進，即F很大，則R(F)很大。跨國公司的收益βR(F)足以彌補自身的控制成本C2，甚至βR(F)－C2要比不對技術進行控制的收益rR(F)大很多。自然，跨國公司會選擇“控制”策略。

2.本土企業

(1)在跨國公司“不控制”時，同時(1－r)R(F)>(1－r)R(F)－C1(L，α)。因此本土企業自然會選擇“不學習”策略。該技術在跨國公司看來是早已淘汰的落后技術，一般會以極小的費用轉讓給本土企業使用，該費用與本土企業的學習成本比較可以忽略不計。但該技術對于本土企業而言仍屬于先進技術，學習該技術需要付出很多成本，在這種情況下，本土企業會傾向于僅僅使用該技術而采取“不學習”策略，以獲得最大利益。

(2)在跨國公司“控制”技術時，本土企業可有兩種策略選擇情況:

A若滿足條件

即C3

(1-β)R(F)-C3>0，即短期內不必學習即可獲得較豐厚的利潤，并且不必承擔任何研發成本和風險。但如果采取技術學習行為，并且是在本土企業現有技術水平L較低，又受跨國公司技術控制α的影響，學習成本C1(L，α)將會很高，致使C1(L，α)+C4>C3。理智的本土企業則不會進行技術學習活動，反而會從自身利益最大化出發，選擇“不學習”。

B若滿足條件

即C1(L，α)+C4

二、博弈均衡及結論

經過以上分析，可得以下三種博弈均衡情況：

1.當R(F)(1-r)R(F)-C1(L，α)時，博弈均衡為(不控制，不學習）。即在該技術先進程度低時，跨國公司寧愿放棄對該技術的控制，而本土企業也可以輕易獲得該技術的使用權，不必采取學習行為，即可獲得豐厚利潤。

2.當R(F)>C2/(β-r)且C3

3.當R(F)>C2/(β-r)且C1(L，α)+C4

三、模型解釋:低績效的中國汽車產業技術學習

不對稱策略互動下的技術學習模型分析了跨國公司與本土企業策略互動的三種博弈均衡，以下將運用該模型解釋中國汽車產業的發展現狀及技術學習的低效率原因。

1.均衡一(不控制，不學習）這種狀況基本上體現了中國汽車產業發展初期的狀況。本土企業當時引進的所謂“先進技術”對跨國公司而言已經是成熟或早已淘汰的落后技術，即F很小。因此，跨國公司對該技術總是“不控制”，而是用該技術與本土企業合作，換取一定利益。此時，中國汽車企業則利用跨國公司的技術迅速占據中國市場，獲得豐厚利潤(1-r)R(F)，根本沒有動機支付學習成本C1(L，α)，也就不會采取技術學習行為。

2.均衡二（控制，不學習）。隨著中國汽車產業的發展，跨國公司向中國汽車企業轉移的技術的先進程度F大大提高，以增強自身在中國汽車市場上的競爭能力。對于這些經過大量研發投入而獲得的先進技術，跨過公司必然會嚴格控制，即需要支付一定的控制成本C2。另外，跨國公司的本質目的是使中國汽車企業成為其世界創新網絡的一部分，達到整合世界技術創新資源的目的。因此，跨國公司更有動機控制技術，阻撓中國汽車產業的技術學習。

在“控制”策略的真正目的未實現時，跨國公司會收取一個較高但仍能使本土企業獲利的技術使用費C3，使得跨國公司“控制”下的“不學習”的中國汽車企業仍能獲得利潤。相比之下，中國汽車產業由于長期的“不學習”策略，致使現有的技術水平L很低。這種情況下，中國汽車企業若想學習引進的技術，就需要付出很高的學習成本。同時，由于跨國公司采取了上述諸多技術控制行為，提高了本土企業的技術學習代價。因此，中國汽車企業更愿意支付較高的技術使用費C3，而不愿意采取技術學習行為。本土汽車企業“不學習”策略表現為:第一，用于引進技術消化、吸收的投入不足;第二，沒有采取特定的學習行為。在技術學習過程中，日本和韓國都意識到先進技術的外溢現象不會自動產生，因此都通過各自的途徑來引導技術外溢現象。如日本主要采取“技術反求”的方法，通過對體現先進技術的產品的拆裝，研究學習先進技術。相比之下，中國的汽車廠商在技術學習方面則顯得相當被動。

這種(控制，不學習）的不對稱策略互動均衡正是中國汽車產業長期面臨而又難于打破的困境。跨國公司出于自身的短期及長期利益，對技術進行控制，提高了本土汽車企業的學習成本，使之無動力采取學習行為，長期的“不學習”策略使本土企業的技術水平永遠停留在較低的水平，更重要的是使之喪失了自主創新的意識和能力，最終難于擺脫對跨國公司的技術依賴，這又進一步提高了跨國公司的控制能力，形成了落后—引進—再落后—再引進的惡性循環。

3.均衡三(控制，學習）。這種均衡適合于奇瑞、吉利等汽車企業的發展狀況。這些企業與一汽等大集團相比，技術引進的政策并不優越，由于奇瑞、吉利從一開始就沒有陷入均衡二的困境，而是積極的引進技術研發人才，不斷積累知識，加大研發投入，使得現有的技術水平L相對較高。同時，由于受跨國公司的技術控制程度α相對較低，所以奇瑞學習、掌握新技術的成本比較低，技術使用費也較低，與“不學習”而支付十分高的技術使用費C3相比，奇瑞、吉利更傾向于“學習”策略，短期內這種策略可能承擔一定的風險和學習成本，但隨著“學習”策略的進行，學習成本C1和技術使用費C4會越來越低，更重要的是培養了自身技術創新能力，大大縮小了雙方技術能力的不對稱，使中國汽車產業的發展進入良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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