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鳥巢成一景

父親已退休多年，人老好靜，每天早上從公園溜達回來后，就一頭扎進陽臺不聲不響地侍弄花草，往往一整天再不出門。我們兄弟幾個真怕老爺子憋出個好歹，都勸他和別人聊聊天或者打打撲克，可父親卻覺得這些無趣至極。

去年初秋的一個早上，父親像以往一樣在陽臺上澆花弄草，忽聽身后一陣撲騰聲，只見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麻雀落在陽臺外的窗臺上。父親躡手躡腳地過去，麻雀見有人靠近慌不擇路跌進陽臺，父親連忙伸手將麻雀扣住。那是一只小麻雀，一個翅膀不知什么原因受傷了，最外面那根羽翅還滴著血。

父親將小麻雀放進扔在角落里多年的舊鳥籠里，然后匆匆下樓買來消炎藥膏涂在麻雀傷口上，又用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包住，小麻雀從起初的掙扎到最后在鳥籠里又是啄食又是蹦跳，一副開心愜意的樣子。我當初見狀覺得可笑，父親卻說：“麻雀雖土，卻是和人的關系最為密切的鳥。你小時候附近有許多麥田，經(jīng)常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麻雀在麥田里起落。而今環(huán)境惡化，連麻雀都快成稀有動物了。等到什么時候連麻雀也成了珍稀鳥類，人類恐怕也快滅絕了！”真沒想到老爺子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強烈得很哪。

如果說，救助小麻雀不過是偶然，那么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就有點兒神奇了。幾天后，父親見小麻雀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就把鳥籠掛在陽臺外面，打開籠門，指望小麻雀重歸大自然。然而小麻雀卻并不飛走，整天在鳥籠里悠閑地吃喝唱歌，仿佛這里就是它的家。一天早上父親剛走進陽臺，從鳥籠里飛出兩只大麻雀，把父親嚇了一跳。當父親退回屋里，那兩只麻雀就又飛進鳥籠，父親猜測它們很可能是小麻雀的父母，于是一個“拯救麻雀”計劃在他的心里形成。

幾天后，父親把我和我大哥叫去，讓我們把密封陽臺的上面一溜玻璃取掉，再用寬木板沿著取掉玻璃的窗框下沿做一個橫貫陽臺的隔板。他說要吸引麻雀來這里安家。我們都覺得父親的想法甚為古怪，勸他考慮清楚，陽臺敞開了，鳥兒卻未必能乖乖地來這里筑巢。父親執(zhí)拗地說：“你們只管照我說的做，其余是我考慮的事情。”我們知道老爺子一向是說一不二，雖然覺得他的想法就如孩子的一樣“天真”，可也只能照做。

陽臺改造完畢，父親不僅在隔板上撒了很多小米，還從街心花園拔了一些枯草和著泥土放在隔板上面，做成鳥巢的樣子。起初雖有麻雀在周圍盤旋，偶有膽大的俯沖下來啄幾口米，但還沒有一只駐留。父親把裝著那一家三口麻雀的鳥籠也放在隔板上面，許是榜樣的力量，果然有一只麻雀在隔板上飽餐一頓后小心翼翼地留了下來，它和鳥籠里那一家嘰嘰喳喳，仿佛在詢問情況。不到一個月相繼有7只麻雀在隔板上安營扎寨，鳥兒們開始互相爭斗搶地盤，隔板變得寸土寸金。陽臺成了小區(qū)一景，鄰居們嘖嘖稱羨，得意和自豪寫在父親的臉上，他每天談論最多的就是他的麻雀，那已經(jīng)成了他生活中最為充實的一部分。

“麻雀拯救”計劃也有遺憾，那就是供麻雀做窩的隔板不夠長不夠寬，不僅有很多麻雀由于搶不到地盤而飛來又飛走，更有孵出不久的小麻雀從隔板上掉下摔死的事情發(fā)生。父親一直想把隔板加寬，但怕驚動了鳥兒至今沒有實施。相對父親的遺憾，我們兄弟幾個卻覺得事情已經(jīng)很圓滿了，花鳥魚蟲的養(yǎng)生養(yǎng)性之功，讓父親身板愈顯硬朗，精神更加矍鑠，這是我們做子女的意外之喜啊。

（責編：孫展）